震惊。
年初的玄尘,还是个模样堪称俊美的僧人,可短短半年时间,沈嫣却看到一个枯瘦潦草,胡须泛白,仿佛经历过是十年苦修的高僧,仅有五官勉强能够辨认,沈嫣甚至觉得里头像是换了一个人!
谢危楼却并不震惊,只是平静地说了句:“大师,别来无恙。”
玄尘依旧在案几后打坐,听闻此话才缓缓掀开眼皮,露出一双秽浊的眼睛,“礼数不周,还请见谅,两位施主请坐吧。”
嗓音亦低沉粗重,仿佛指尖刮在黄泥墙上,沈嫣才发觉自己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面上仍旧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向玄尘颔首施礼。玄尘亦含笑回礼。
谢危楼从佛龛下找出干净的蒲团,让沈嫣垫在身下,自己则随意掸去长凳上的灰尘,随即坐下。
军中二十余年,他没那么多讲究。
玄尘抬眼打量眼前的二人,对比半年前的陌生和拘谨,两人的关系肉眼可见有了本质的飞跃。
“女施主可以说话了?”玄尘方才听到她在外时的几声低语。
沈嫣看了眼谢危楼,点点头:“多谢大师点拨,否则小女也不会这么快遇到说话的契机。”
想到第一次出声源于谢危楼一次动情的深吻,沈嫣耳廓微微有些发热。
玄尘面色平静一笑,手中的佛珠缓慢走动,“既是契机,那便是施主自己的因果得失,并非贫僧的功劳。”
谢危楼从旁道:“本王今日带她来,便是想再请教大师,此症状可还会复发?”
玄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沈嫣:“一切言语、行为可称为业,业由心造,业随心转,施主跳出前世谶语,是因心有所归,保持如今的状态即可,一切顺其自然。倘若来日心无所归,果报依旧会找上门来。”
沈嫣想起前世的沈安离开之后,她从住在长春宫起,就再也没有说过话,无论皇帝如何诱哄逼迫,她始终都未曾与他说过一句,皇帝说听到她在宫墙下的歌声此生难忘,她就再也没有唱过歌。只盼他哪日厌倦了她这副半死不活的嘴脸,放她出宫去才好,可是梦境在那窒闷的空间里回环往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皇帝还是不肯放过她。
沈嫣想过,此生不能言语或许就与上辈子的经历相关,玄尘口中的“心有所归”,指的大抵便是谢危楼吧。
他们跨越生死轮回再次相遇,她在那个滚烫缱绻的深夜说出她此生的第一句话,便是唤他前世的名,心有所归,业由心造,所以从那一刻开始,她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而谢危楼在听到那句“心无所归”时,攥紧了案几下她纤细柔软的手掌。
有他在,不会让她这辈子心无所归。
沈嫣朝玄尘道了句多谢,心下思忖着今日前来,恐怕打扰了大师苦修,她转头看谢危楼,可对方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拍拍她肩膀:“我与大师有事相谈,让暗卫先护送你回后山厢房?”
沈嫣眨了眨眼睛:“会很久吗?”
谢危楼:“不会太久。”
他面上看不出情绪,却让人觉得有事发生,不过转头想想,这世上若还有他应付不来的事情,那她留下也没用,于是起身说了句好。
谢危楼送她出门,“山中风光无限,可以随意走走,怕热就早些回去,有事便让暗卫立刻来禀。”
沈嫣笑着颔首:“知道了,你进去吧。”
谢危楼“嗯”了声,看着她走到院外,身影缩成一个小小的光点,这才转身进屋,不过适才唇角的笑意已经收得干干净净,一双凤眸只余冰冷锐利。
他阖上门,缓缓在长凳上坐下,哪怕姿态放松,也有天生的威严气势,仿佛一下子就能攫住人的心神。
“大师这雅舍连杯茶都没有,可是不欢迎本王?”
玄尘但笑不语。
谢危楼抬手拂去案几上的尘灰,露出原本纵横交错的刻痕,可用作棋盘,他将两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