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医生来探望病人时，他的姑妈和周校长刚走没多大一会儿。秦小枫穿着洗得有些褪色的粉色玫瑰花睡衣裤，外面套着一件浅灰的毛衣，连袜子都是灰底子粉玫瑰图案的。她的长头发柔顺地垂在肩上，还有点潮湿，应该是刚洗过，更显得又黑又亮。她伏在沙发扶手上专心看书，闻声抬头，对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接连放了他两次鸽子的缘故。小刘医生在心里赞叹：这真是整个住院部最雅致漂亮的病人了。
上一年的一天中午，小刘医生中午休息时去给他姑妈送朋友从新西兰寄来的蜂蜜和保健品。二楼的门不宽，箱子又大又重，他正用胳膊肘顶着门，想用奇怪的姿势把自己和大箱子挤过去，后面有人赶了几步，上来替他把门把住了。他道着谢，回头看进秦小枫的黑眼睛里，毫无防备地，这个清心寡欲的单身汉呆了一呆。
他走的时候又碰见她了，她被一个高度亢奋的家长拦在前厅里。家长喋喋不休，说他的孩子很优秀、水平那是相当的高、语言方面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可是你们这雅思考试卷子分明不科学，不能充分体现出他家天才孩子的优点。她目光专注地听着这匪夷所思的论调，不见异状。
他开大门时听见她悦耳的声音在身后不徐不疾地响起：“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的观点很新颖，确有独到之处，也许可以给大家提供一个新的反思角度，谢谢您的宝贵意见。不过或许您对这个考试有一点误解。它有四个部分，分别考察……”门关上了，她本来就不大的声音变得更模糊，隔着玻璃门，他盯着她又看了好几眼。
离婚以后，他原本没有再来一次的想法了，可是那天以后他脑海中时不时会闪过她毫无自知之明要给他抬箱子的样子，还有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最后硬着头皮找姑妈要了她的电话。
“上次我给你介绍的那个中学老师多好哇，重点中学的副科老师，待遇好，工作又不忙，还有寒暑假，可以照顾你。”刘会计并不以为然：“秦小枫长得是还不错，可这工作和收入不怎么样，没什么前途。况且她的年龄也不小了，跟你一年的。”
真看不出来，刘医生心说。那样澄澈的眼睛，像高纬度的冷水湖一样清冽无杂质。他原以为她才二十多岁，年龄差距也是他踌躇不决的原因之一。“姑姑您看，我身心健康，用不着别人照顾，有幸还有余力能照顾别人；也不指着老婆的工资发财。况且同龄人能在一起难道不是最好不过吗？”
“她是外地人。”
“四海之内皆兄弟，姑姑，咱们把胸怀放宽大点儿。”刘医生依然陪笑。
“我碰巧看见过她的入职登记表，她还离过婚的！上次那个老师是个大姑娘！”刘会计恨铁不成钢：“条件比她好多了。”
刘医生觉得那语气刺耳，忍了又忍，最后说：“姑姑，结婚不是配种，光看条件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