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萱眼见着秦小枫一天天好起来,不得不承认赵总是个能干妥帖人。秦小枫第二天就坚决不让她守夜了,她每天晚上下了班来,发现自己的基本任务是陪秦小枫玩、示范并带动秦小枫吃晚饭和点心,玩啊吃啊到九点多,秦小枫开始精神不济,目光呆滞,她就认命地走掉,把位置让给护工尹大姐。
秦小枫已经从忐忑到无奈再到麻木,这个亲密的局面一经形成,就别指望能自然而然地回到原来客气疏远的状态了。赵长风百事亲力亲为,不假手他人,熬得眼睛都陷下去了,秦小枫的话风里一有劝他回去休息的苗头,他就露出一副“内心伤心欲绝但懂事地忍住”的表情,让人觉得真这么说出口简直就是伤天害理兼丧心病狂。
吊针都打完了,赵长风给她把打针的那只手拿毛巾敷着,又把杨三江和金泰宏头天拿来的一小盆蝴蝶兰拿到窗口去晒太阳。花儿已经开了大半,枝顶的两三朵开得尤盛,淡紫的卵状三角形花苞片颤颤巍巍,真的像一对对蝴蝶翅膀。
“要浇水吗?”赵长风摆弄着花盆问她。
秦小枫看着赵长风的背影,脑海中突然闪出两句诗:东家蝴蝶西家飞,白骑少年今日归。
赵长风没等到回答,转过头来,看清秦小枫的表情,马上警惕起来:“你又在想怎么跟我划清界限吗?”
“今天不用浇水。不是的。我没有。我现在摆脸色给你看,未免有过桥抽板的嫌疑。”秦小枫说,语气几乎是温柔的。
“过桥抽板这个说法嘛,不合适,太轻描淡写了。应该是卸磨杀驴。”
秦小枫无可奈何地笑了:“不杀不杀。这么好的一头驴,留着。”
“这就对了。留着用处可大了。”
秦小枫发了几天烧,脑子慢,还嗯了一声。过了半晌,脸渐渐红上来。可是赵长风有了防备,只远远地站着,总不能把他叫过来或者自己追过去打骂。秦小枫发作不得,索性闭上眼装睡,在心里把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无一遗漏地殴打了一通,结果真睡着了。
再醒来是被程文萱吵醒的,她手上的毛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掉了,肚子上搭了块小毯子。程文萱给她带来一个bj寄来的快件,是她的保险合同。李秘书凑上来把关键之处一一指给她们看,种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条款,中心思想就是这次看病全报销、还有相当高额的住院补贴。穷鬼秦小枫明显是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赵长风又心酸又庆幸。李秘书适时岔开话题,把ipad递给秦小枫,她追的美剧又有更新了,两个姑娘挤成一团看得津津有味。
看完了等饭吃,程文萱瘫在秦小枫边上,检查她的手背。“李秘书说今天换药了,给你换成啥了?”
“万古霉素。”
“啥?”程文萱坐起来:“都万古了?什么终极武器吗?病又重了?为啥要上这么狠的药?”
“不狠吧,也就是普通的抗生素,只不过不好叫千古霉素,怕给病人不好的心理暗示。”
程文萱张着嘴想了想,也觉得千古实在叫不得。“那你觉得有啥区别不?”
“没有什么呀,就是滴得特别慢,小苹果一会儿过来问一次、一会儿过来问一次,老问我有没有耳鸣、恶心。”
小苹果是管她这一床的护士,杏眼桃腮,一张小圆脸,说话急了快了就露出奶腔奶调,可爱指数爆表,程文萱一来就要装模作样把她叫进来,关上门大吃零食,叫李秘书望风,真让护士长发现可不是好玩的,护士长能骂到人怀疑人生。
“有吗?”
“一点都没有。可是我要她调快点她又不干,那她老来问个屁呀?”秦小枫皱起鼻子、鼓起腮帮子。
“哟哟哟,秦老师,您这骄娇二气,见长啊!”程文萱打量着她:“屁啊屁的,这会儿不怕你学生听见啦?哦,对了,宰父勇说要来看你,问你的病床号,我没给他哈,免得你要费力气跟他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