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一身墨色戎袍,桓伊身着白色宽袖大氅,两人身量相仿,一黑一白,站在大门口互相审视。叶夕左看右看,抬手在他们视线中挥来挥去,“要不,咱们进屋说?”
“好。”“不用了。”谢玄和桓伊同时回答。
叶夕无奈道:“将军,现在城门关了,只能在山里过夜。秋夜寒凉,将军自己不在意,也请体恤一下那位赶车的阿翁吧。就在这里歇一晚如何?”
桓伊默然,终于应道:“好,抱歉叨扰。”
叶夕眉眼一弯,一巴掌拍向谢玄胳膊,“别杵在门口,好好待客!”
“喂……”谢玄被拍得生疼,哭笑不得。
叶夕拎着食盒小跑进门,回头嚷道:“你去厅堂陪客,我去倒茶。那位阿翁稍等啊!我让徒弟出来牵牛。你们要是没吃饭就尽管说啊!桓伊将军请稍坐,我真有话同你说!”
目送叶夕蹦蹦跳跳走远,谢玄无奈一笑,把桓伊让进大门。
厅堂重新燃起灯火,茶汤热气一扫秋风穿堂的凉意。桓伊静坐,望着盏中翻卷的茶叶一直沉默。
“叔夏,你是来责怪我的吗?”谢玄打破屋里的安静。叶夕坐在他身边,一同望去。方才她就觉得,桓伊的情绪不太对。
而桓伊却答:“阿徽不在了。”
“她不是说要效法魏祖师,去衡山修道吗?”叶夕没听明白。
“我去衡山寻她,在那座道观,福善领我见到了阿徽的坟冢。”
“什么?”叶夕惊呼出声。
桓伊闭上眼睛,那一幕重新浮现在脑海。
听闻阿徽伤心和离,决心修道的消息时,他意外不已。从小就肆意欢笑的她,该有多委屈才会这样。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很难过?为何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他辗转反侧一夜难眠,终是不放心,决定去衡山看她。
衡山远在荆州腹地,他逆江而上,过洞庭,下湘江,一路披星戴月,沿道打听,足足花了二十多日,终于敲开了她落脚的道观大门,却只见到一身布衣道袍的福善。
“阿徽呢?”他追问。福善只说随她来。他们缘山径而上,在一处幽静的山坡上,他见到一座孤零零的新坟,碑上刻着桓徽之墓。
“四娘子在这里。”福善面无表情地说。
“怎么可能!”桓伊惊讶至极,“她生了病?还是出了意外?我怎么不知道!”
“山石滑落,是意外。郎君不知道的事多着呢。四娘子最后说,别难过,她很喜欢这里,风景很好,一眼能看很远,不憋屈。旁边还有两棵野梅树,春来就能赏花。还能听见瀑布声,轰隆隆的很热闹,也就不寂寞了。她还说,如果郎君来找她,就告诉你以后莫再来了,见了难过,不如不见,愿郎君往后如意顺遂,无病无灾。”福善看了一眼桓伊腰间的笛子,叹了口气,“郎君再吹一曲送给四娘子吧。山路陡峭,待会下山时千万小心。我先告辞了。”
福善的身影消失在山坡下。桓伊仍僵立在坟前。半晌,他抽出腰间竹笛,颓然坐在梅树下。原本,他打算如果见她不开心,就吹笛给她听,就像以前无数次哄她那样。这支柯亭笛能吹出最悦耳的音调。及冠那年,她特意送来给他时说,这是大汉最有名的音乐家蔡邕亲手所制,她辗转打听许久才求购得来,费了好多功夫呢。
那时桓徽才十五岁,脆生生地叫着他的小字,满怀期盼地望来,“子野兄喜欢吗?”
“喜欢。”桓伊双手捧笛,欣喜至极。
桓徽灿然笑开,还非要问他:“快说,是不是你这辈子最喜欢的笛子?”
“这……”桓伊认真在想。
桓徽不满意了,“不能说不是!”
桓伊立马温柔说道:“是的。”
“有些不情愿呢。”
“阿徽莫胡闹,我说是,便就是。”桓伊解释得认真,“多谢你把它送我。”
桓徽转身翻上桓府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