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夕收到信时,正忙着和大家一起搬冶炼炉。河边铸炼房已修得有模有样了,第一批矿石也已经运到,今天就能试炉了。听说是桓徽的信,叶夕在衣服上擦净手掌的灰,接信展开。
——抱歉,愿你今后安好。
没了。
送信的谢氏部曲临走前说,桓夫人已经上了回建康城的船。
叶夕心头顿时涌出一股气。那天醒来,她细细回想与桓徽见面,琢磨了谢玄的话,已然想明白了。桓徽在酒里偷偷下了五石散,让她当众出丑,被人用不堪入耳的话肆意评价。在外人眼里,她成了桓谢联姻的破坏者。
桓徽这般做,莫约为了抹黑谢家,好让自己全身而退吧。无论如何,桓徽都利用了她。但就算自己有难,如果把她当朋友,至少先一起商量如何解决吧?招呼都不打,直接下药做套,这算什么?
毕竟她真心把桓徽当成朋友。相识后,桓徽从没问过叶坞的秘密,也从没关注过兵器图谱在内的叶坞秘藏。她们总在分享无关紧要的喜怒哀乐。跟一个人聊得开心,足够她们成为好友。在世上找一个聊得来的人,并不容易。
现在一句抱歉,就洒脱地走了?
叶夕觉得自己的真心相待都喂了狗。
若说要生气恼恨,追上船质问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她又觉得没必要。但若说原谅,她也没法做到,心头仿佛落了一层掸不走的灰,再回不去了。
那就这样吧。
天各一方,各自安好。
叶夕将信塞回信封,大步走回大院,准备将信扔进卧房里的匣子。萧文寿正在院里做活,看叶夕冷脸走进院子,便问她怎么了。
“桓徽走了。”叶夕挑眉,“上次也说要走,走就走吧,写这几句话又算什么。”
“上次?”萧氏若有所思,想起还在槐叶坊时的事,“有天清早,我见有位年轻娘子从你房里出来,抱着一叠图纸,我上前询问。她说自己姓桓,是你好友,特地来跟你道别。我那天见到的就是她吧?”
“是她……等等。”叶夕眉头蹙起,“她离开时抱着图纸?”她目光一颤,连忙追问:“可看清是什么图纸?”
萧文寿偏头细想,“记得凌晨起床做镜胚时,你房里还在亮灯说话,路过你房门,依稀听到你在跟她解释兵器机关,还说图谱应该如何如何画。想来桓娘子拿的是你画的兵器图谱,你都不记得了?”
叶夕脊背一僵,一阵寒意悄然窜出。
她确实不记得了。那晚也服了五石散,一夜的记忆裂成碎片,醒来后拼不起来,便干脆都忘诸脑后。原来,她依稀记得给谢玄复原手札图谱,竟然不是做梦。是桓徽,趁自己服散生出幻觉时,让她真的复原了图谱……
桓徽,早就在利用自己了!
藏在她的嫣然笑容,亲切关心背后。藏在她的儿女情伤,惹人生怜背后。一场相识,不过是一场利用。
叶夕握紧拳头,将信猛然揉成一团。指尖,手臂,脊背,升起一阵阵冷颤。如针扎一般,统统刺进心尖。刹那间,眼前浮现出许多画面。
颖口关里,桓徽一脸灿烂地说:“桓徽,你可以叫我阿徽,我好奇你呀。”
桓府里,桓夫人慈爱望来,“以后就把桓府当成自己家。”
而当她被抢走匕首,扑在锁着铁链的门上时,桓氏家仆却言语疏冷,“咱只是听命做事的下人,还请叶娘子莫要为难小人。”
是啊,她的一次次经历,都在反复印证叶坞祖训的正确。
莫与外人深交。
他们皆怀目的而来。有所予便有所求,人之欲望如沟壑难平,必后患无穷。
难道,就没有一次例外么?叶夕闭眸长叹一口气。
一阵脚步声匆匆由远而近,田洛跑到门口兴奋呼喊:“叶娘子!都弄好了,可以试炉了!”
叶夕摸了一把脸,回头平静应道:“好,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