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谢玄回到别馆,却听属下报知,圣上一早下榻时,听说明师已去法会,非要亲自看看。谢玄只好马不停蹄,继续赶往法会现场。
城门外的官道旁,但凡树荫的地方都停着牛车。远处会场里已坐得满满当当。还有不少人聚在栅栏外围观。一辆牛车旁站着不少人,三叔和桓熙皆在其中,他们正朝法会方向张望着。谢玄心下明了,让孙无终驾车停下,亲自走了过去。
“臣接驾来迟,请陛下恕罪。”谢玄在外围跪礼,众人回头。
车里人应道:“是幼度啊,朕今日到谢氏别馆,听说你又去了乡里,你受了伤还如此勤勉,何罪之有,起来吧。”谢玄敏锐察觉到,比起会稽王以前在清谈会上的劲头十足,如今的圣上,声音里泛着深深疲惫。
桓熙睹了一眼谢玄,收回轻蔑眼神。昨日胞弟桓济跑到刺史府里,义愤填膺地说了在清波楼所见所闻。谢玄勤勉?在温柔乡里勤勉才对吧!
谢玄谢过皇帝,站到三叔身旁。自他来京口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三叔。谢安一直盯着谢玄额头发丝里的疤痕,只是旁边有人,便未开口说话。
此时法会已近尾声。杜炅在坛上燃符为灰,倒入道坛旁三个大水缸,口中念念有词,请求上苍赐予风调雨顺,百姓安康。道士们引着会场中上千名百姓依次起身排队,从缸中舀一捧符水饮下。
杜炅抬袖擦汗,方才他已讲了一个多时辰道法,讲得口干舌燥,这才有空歇口气。有小道士登坛送来茶盏,刚饮两口,却见有一名女子从人群中走上道坛。
这两日法会,所有百姓都坐在台下,没人敢贸然上台冒犯仙师。眼见有人闯上台,百姓们纷纷侧目,小道欲上前阻拦,却发现来人他是认得的。
“上台的人好像是桓公侄女。”远处牛车旁的几名内侍也认出了桓徽。宫中宴请过各世家子女,名单样貌自然要牢记在心。
谢玄、桓熙闻言一愣,抬眸看去。隔着老远,只见桓徽来到杜仙师面前,跪下叩首,似乎在说什么。杜明师放下茶盏听得认真。两人交谈片刻,桓徽向杜炅又俯首一礼,起身下坛,与等在一旁的侍婢走进人流攒动的队伍中,不见身影。
早些舀完符水的百姓走出法场,沿路纷纷回城。有两位妇人相携走到牛车旁,闲谈声也传了过来。
“快说说,舀水时你站得离仙师近,可听到他们在说什么?那娘子到底是谁?”
“就依稀听到几句,那娘子说什么……郎君夜不归宿,还当众辱她,视她若无物,既然郎君无情,她便不再犹疑……然后仙师就说,既然梦中有仙人教化,想来是有道缘的……听起来,似乎是哪家夫人被郎君厌弃,决心向道了。唉,真可怜。”
随着两人走远,交谈声也渐渐远去,只留下牛车旁神色复杂的众人。连县令,衙役,宫廷内侍和禁卫全都听到了。他们都知道桓谢姻亲,突然听到世家大族的隐秘不免尴尬,但又好奇心起,忍不住偷偷瞄向谢玄。而桓熙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安静并未持续太久。随着人流涌出,桓徽和侍婢渐渐走近。两人相携走到前面一辆牛车时,也看到了这里的人。桓徽一愣,有些意外,随即走上前恭敬行礼,“见过谢侍中,见过兄长。”
谢安颌首回应。桓熙则道:“你跑来做什么,快些回去。”
桓徽抬眼缓缓扫视,这些人都颇有身份,却个个站在暑天树荫下,脸泛汗光。后面的牛车窗帘半开,里面有人,看不清脸,是个男人。这世上,能让南郡公世子桓熙站着,自己坐着的人屈指可数。而且当地县府官员都在,连随侍御前的谢侍中也在,陪着一起看仙师法会……
车中人的身份,不言自明。
桓徽眸光一敛,瞬间又面带愁容,继续应道:“小妹近来日日受噩梦侵扰,今日特来拜见仙师解惑。经指点,小妹才得知,梦中黑暗皆由心境所致,梦里那位点化我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