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是大司马府西曹掾,负责吏事,清闲时,一般三五天应卯一次便可。今日,大司马府却专程派人来叫他去一趟。一进门,府中军士就把谢玄领到校武场,他远远就瞧见郗超陪桓公站在观练台上。
场中二十名黑甲骑兵一字排开,连战马也身覆黑甲。骑兵手执一根长杆,似矛非矛,通体漆黑,其顶部是一段极长的尖刺。
鼓声震响,骑兵朝对面一排盾兵冲了过去。战马飞驰,盾兵飞快倒地一滚,露出背后一排弓兵。弓箭离弦,骑兵立马伏下,弓箭打在密致的盔甲上,竟未伤到分毫!战马瞬息而至,骑兵将长刺抵在步兵盾牌上,长杆几乎弯成对折的弧形,骑兵反手一挑,长刺反弹,盾兵霎时齐齐被挑飞!
金锣响起,两队人马收回阵型,校场上翻滚着烟尘。谢玄看得聚精会神,不知不觉已走到观练台上。
“幼度,猜猜这是什么?”桓温洪钟般的嗓音响起,大手一挥,身旁军士已把骑兵所持的长刺递来。
谢玄接过细细打量,它足比人身长两倍,顶部尖刺由精铁制成,分有八棱。尽管很长,却不太重,所以骑兵在马背上挥、挡、刺、挑,使得很是轻松。他过去从未见过这种兵器,不禁摇头。
“这叫马槊,慕容垂麾下霄云骑所用之兵器。枋头退兵时,我军被慕容垂追上,五万人折了大半,你猜他的霄云骑,才折了多少人?”这是桓温一生中首偿败绩。北燕吴王慕容垂,当今世上另一位百战百胜的战神,桓温早就把他视为此生最大的敌人。当他终与慕容垂一战,却败得如此惨烈。如今桓温谈笑如常地说出来,心里到底是何种滋味,就不得而知了。
“晚辈不知。”
旁边的郗超拢着衣袖,缓缓说道:“八千霄云骑,折损一百多人。”
谢玄心中巨震,猛然抬首看向桓温。
只见桓公长叹一口气,指着校场上的骑兵,“我让他们抢回二十来套霄云骑装备,苦练许久,才学会运用马槊。但他们只肖其形,怎赶得上霄云骑的战力,”桓温顿了顿,负手看向远方,语意怅然,“慕容垂的骑兵阵法变幻莫测,再配上如此利器,自然所向披靡。幼度啊,对于破阵,你有何见解?”
谢玄来回摩挲长杆,又拎在手中挥舞,马槊来回摇晃,显出巨大的弹性,“要破骑兵阵,需先破此器。既然盾挡不住,人拦不了……那一刀斩断又如何?”
“报!诸冶令到!”这时,有军士领着一名黝黑精瘦的中年人登上观练台。郗超招手,让那人上前。
诸冶令马有孝躬身奉上一柄刀具,“这是下官亲自督造的玄铁环首刀,选上等玄铁历经百炼,用龙渊之水淬刀,看看这刃,甭说一根木杆,一起斩断十根都不在话下!”
“试试。”桓温挥手。
军士接过玄铁环首刀,小跑奔下观练台,与一名手执马槊的骑兵对峙起来。一声令下,骑兵催动战马,细长槊尖直冲军士而来。十几回合下来,马槊杆身只多了一些划痕。骑兵举起槊杆大力一挥,军士手中的环首刀竟被震飞脱手,高高抛在空中。
一道身影从观练台上迅速跃出,抓住刀柄,翻身稳稳落地。谢玄身形挺立,挥刀指向骑兵,“再来。”
桓温抱起双臂,凝视着校场。
骑兵朝谢玄行了一礼,又催动战马舞槊袭来。谢玄挥刃相对,步伐飞快。骑兵这次再想刺中已困难得多。好几回合之后,槊杆上仍只多了几条划痕。谢玄又引骑兵攻来,这次他挥刀全力一劈,可槊杆只被劈开了一道小裂口!
诸冶监精心锻造的环首刀,在马槊面前竟如此不顶用!谢玄不禁睁大双瞳。
桓温沉下脸叫停比试。战场上瞬息万变,一击不中,便已失了机会。真正的霄云骑更不可能站定原地,由步兵轮流去砍。试刀结果,早已分明。
谢玄找骑兵要来马槊,仔细端详着,缓步走回观练台。
马有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