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是皇帝首次前往帝陵祭祀先帝的日子,从十日前整个帝陵就忙得不可开交。
下宫、御道、内城、献殿各角落的太监宫女在领班太监的呼呵下奔来抢去,手脚麻利展抹桌椅,拼剪台布,清洗门窗,修剪灌木,倒香灰,摘瓜果,挂白灯,扯锦旗,一片繁忙景象。
数十大箱祭祀用的金银器皿从库房里鱼贯抬出,清点入录后分发给各个部门由主管签字认领,再依次按需分往下级。
凡是祭祀当日皇帝将要走过的地方,地面都被反复清洗至纤尘不染、锃亮如新。
宽达四丈的墨色地毯铺展开来,竟从帝陵宫门起始一直通到献殿神座前,跨越整条司马道,贯通朱雀门,长达六里之遥。
虽然皇帝三日前就已再三戒令申饬,“举陵会办典务务须节俭从事,勿令奢侈糜费”,但争先恐后的地方官为抢到这难得的立功机会,仍是大方拿出自家一年半载的俸禄来资助如今这首度祭祀大典的用度,真个是害官伤财,枉费皇上之心。
曼妃嫣跪伏地上一边费力擦地,一边伸袖抹汗,额上汗珠仍是一滴滴落下。
她气喘吁吁,累得头晕目眩,几乎要一头栽倒,抬头看,殿中还有一大片没擦完。
祭祀大典何等重要,大扫除意味着犄角旮旯全部要清理到,因此干的活比平日多出两倍不止。
她大家闺秀出身,细皮嫩肉哪里干过这等粗活,凭着一口气硬撑着,支撑在地上的双手止不住颤抖,往常还有提前干完活的花莺儿来插手帮忙,但她显然今日也被派去下宫做许多事,良久不见踪影。
曼妃嫣暗暗叹道:“不行,我坚持不住了。”
抬脸搜寻孙福权的身影,刚才还在,转眼就不见了。
就当她感到绝望之际,背上忽然一凉,温润大掌滑过,扳住她右肩,一个高大身影单膝触地半跪在她身侧,“妃嫣,你怎么了?”
她转脸便对上一张俊颜,正满脸关切凝视,墨瞳中倒映她苍白容色,“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他不太高兴。
不顾她躲闪,强行拉住她幼细手腕,捏着略略号脉,神色凝重,“你不能再干活了,你生病了,得马上找个大夫给你瞧瞧。”
曼妃嫣摇头,眼中水雾朦胧,双唇颤抖,“可是我还没有做完,还有好多没有擦。”
她伤心得几乎要哭出来,感觉自己居然这么没用。
冷墨锋蹙眉道:“你不用管了,我另外派名士卫过来帮你把这些活做完,你眼下须跟我到阙楼上,那里有我一个兄弟,他懂点医术。”
曼妃嫣摇头,语声虚弱,“不行,你会受罚的,孙公公也不会高兴。皇上再过十日就要来了,我不想有任何风言风语传入他耳中。”
冷墨锋不满,“到底是你的命重要,还是那些流言更可怕?从我私心来讲,我不想你出任何事,跟我走。”
他再度抓紧她手腕,曼妃嫣挣扎不过,手里抹布被他强行扔掉,柔弱身子被他提起,拖她走出献殿,负责擦拭门窗和神座的侍女们悄悄看两眼,低头继续干活。
曼妃嫣脚步蹒跚,被他拉着快走,几次差点摔倒。
冷墨锋忽然顿住脚步,在众目睽睽下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如一阵风般掠过城楼梯。
城楼上士卫正在检点祭祀用的新衣,眼见冷将军抱着一名青布单衣的守陵宫女上了城楼,都是一阵呆愕。
冷墨锋丢下一句“干你们的”,快步走向阙楼。
城楼上是负责警戒盯哨之地,并非随便什么人都可登上,他却为她破了例。
阙楼里一名壮年士卫正在盘点铁枪,另一人在负责一一擦拭干净,见到两人进门,也是微微一愕。
冷墨锋将曼妃嫣放在条凳上,向那壮年士卫道:“萧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