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不是危言耸听,这一点贺烬很清楚,可他不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有掣肘的。
他抬眼朝长公主看过去:“母亲放心,儿子可以应对。”
“又是这种话,你怎么应对?到时候一屋子长辈,连本宫都矮了一头,你即便是家主,又能如何?”
贺烬还是之前的样子,眉宇间也不见慌乱:“有法子的。”
他态度如此笃定,长公主反而困惑起来:“什么法子?都这档口了,你可不要糊弄我。”
贺烬眼里露出点无奈来,他又看了眼天色,时间不早了,得快点回去,他叹了口气,决定实话实说:“母亲打小就教儿子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事情要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必与家人计较,儿子原本一直是这么做的。”
长公主听的微微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贺烬语气沉了下去:“可后来二叔告诉我,不管是血脉还是规矩,都不能约束人心,治家如治国,若是手里的筹码不够,便只能任人宰割。”
这话听起来让人心里不安宁,再说贺老二会教贺烬这些道理?
他巴不得贺烬是个废物,巴不得将他贬得一文不值,怎么会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他应该见缝插针的打压才对……
长公主思绪一顿,是啊,贺老二兴许就是用这种法子,教会的贺烬。
她不自觉看向自己的儿子:“你二叔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荒唐事?你怎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母亲?”
贺烬却并不想提这些:“都是小事,过去了就不必再提,只是那个道理,儿子却深以为然。”
“所以母亲,”他看向长公主,“儿子在提出要娶她为妻的时候,就在防备这一天,所以请您不必担心,儿子心里,真的有分寸。”
他语气平静却又笃定,充满了让人无可反驳的说服力,长公主不自觉便点了点头,等回神想感慨一下的时候,贺烬却已经站起来走了。
她愣了愣,片刻后无奈的笑了一声:“小兔崽子,娶了媳妇忘了娘。”
可心里却不是不高兴,只是高兴过后又有些怅然,她靠在软枕上,许久都没能回神,直到孙嬷嬷端了参茶来她才回神,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宝珍啊,他真的长大了。”
孙嬷嬷将刚才的谈话听了个七七八八,闻言不由笑起来:“这是好事,您先前还那般愁苦,眼下爷都能自己处理了,您也就不必再忧虑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
长公主摸了摸胸口:“你说这孩子,小的时候就盼着他长大,盼着他成熟稳重,思虑周全,可等他真的到了这一天,本宫这心里,可又怎么空落落的……以后,他就再也不必本宫护着了。”
真说起来,其实她这些年也没怎么护过贺烬,他伤的那么厉害的时候,自己还在和他赌气。
她心里又内疚起来,只好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
孙嬷嬷走过来给她轻轻的揉捏着肩膀:“养孩子不就是这样吗?殿下放宽心,就算爷现在能独当一面,可还是少不了您的提点的,您这位长公主,才智可是多少大人们都比不上的。”
长公主笑了笑,像是被孙嬷嬷的话说服了,可心里却并没有真的放松下来。
就算贺烬这次能挡下贺家的宗亲族老又如何?
为了个女人,将贺家人都得罪光了,以后要怎么御下?到时候盯着这个爵位的,可就不只是嫡系一家了。
他还那么年轻,往后的日子那么久,总会不留神犯个错,到时候一定会被群起攻之。
长公主有些头疼,连用晚饭都没了心思,索性去了佛堂念经,顺道给老侯爷上柱香,请他保佑保佑自己的儿子。
只是她的愁苦,贺烬一无所觉,他只是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等写着五修堂三个大字的匾额出现在眼前时,他才松了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屋子里已经点了灯,橘黄色的光从里头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