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昂发现李伯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只是在强撑着。若李伯父某一天真的撑不下去,那他就会像广厦倾倒一样。高子昂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而婉宁仍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甚至不是抱着希望这么简单,她只认为父亲只是暂时病重,总有一天会好起来。
婉宁多么想把父亲送回到京城,在家养病,这让她很安心。可是父亲说,他的病经不起旅途的颠簸。她跟高子昂商讨过,高子昂也是忧虑万分,伯父实在不适宜长途奔波。
婉宁也只好打消送父亲回家的念头,先给父亲医治,等他好些再说。
如今怎样治好李政航是所有人都在思考的问题。
对于父亲的病,婉宁按部就班照着太医开的方子抓药,然后熬药,给父亲喂药,照顾得无微不至。
但是高子昂一直在考虑伯父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以他有限的人生经验绝对没有见过这种病。在他照顾李政航时,发现了他身上的血丝。他也怀疑过伯父是感染瘟疫,因为李政航一直没有说,他想伯父也有他的道理,也就没有问。
他没有问,还有一个原因,或者伯父根本就没有感染瘟疫,因为他从未让婉宁远离。自然高子昂就丝毫不怕被感染。
伯父的病像一个谜一样,使得高子昂一直在探索。
其实李政航在得知自己中毒之后,当然没有放弃求生的欲望。太医们不遗余力地查阅古书典籍,他从而得知此毒产自西域。李政航也知道了化解此毒的方法,就是生长在毒草身旁的另一种毒草,并派了两人去寻找解药。
他能撑这么久,首先是想跟婉宁多待些日子,其次他何尝不想自己能奇迹般生还,继续守护家人,以及为朝廷建功立业。再次是等待解药,但他料想,他可能撑不到那时候了。
再加上平时大家的努力也都没有白费,毒液在体内扩散的速度慢了下来。
可终究解不了毒,也没有对症下药。
渐渐李政航能感觉到身体的各个角落被异物侵占,整个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他终日无精打采地躺在病床上,甚至话都越来越少。
婉宁有时会逗他开心,他也只是勉强笑笑。
婉宁当然会发现他笑得牵强,高子昂也会提醒婉宁,让伯父好好休息,不要吵他了。婉宁只好静静地守在他身边。
李政航不会觉得吵,有这样一个女儿,他是幸福的。只是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他缓慢地将手伸到被子外面,举起微微抖动的手掌来。婉宁看父亲吃力的样子,立即将父亲的手握住了:“父亲!”
“婉宁,宝贝闺女,你一定要幸福。”
只有婉宁能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若跟高家少爷在一起很幸福,那就守在他身边。但若不开心,务必要及时止损,平平淡淡未必就不幸福。
弥留之际,他终究是放不下婉宁。
“父亲,您的教诲,婉宁永远都铭记在心,但是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高子昂应和:“伯父,您放心,侄儿定不会让婉宁受一点点委屈。”
李政航彻底感觉无力支撑,是在一个午后,一个令人窒息的午后。
梁州的天气已经开始闷热了,蒸腾,窒塞。客房里的所有窗户都打开了,却还是让人感觉喘不过气。
他自己能感觉到毒液几乎已经弥漫全身,流淌在血管内的血液已失去了温度,变得冰冷。
身体的某些部位仿佛都已不再受自己的意识支配,李政航艰难地翻了下身子,情绪突然略显激动:“婉宁,父亲舍不得你!”
婉宁焦急地问道:“父亲,您怎么了?是不是病症发作了?”
李政航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只能骗着婉宁说自己得了瘟疫。他抚摸着婉宁的脸颊说:“傻丫头,父亲染了瘟疫,父亲的时间不多了。”
“父亲,您怎么会沾染瘟疫呢?这里沾染瘟疫的人全都是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