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清波三十里,非是渔家是仙家。
明湖如镜,好景长春,如纱如绡的烟岚之气经年飘荡湖面不散。湖心远远望去依稀可见一带亭台楼阁,小园缤纷,却无人得以一窥全貌真容,空余百般猜测流传在这一片大湖之上。
大湖名为金波,浩浩汤汤占地足有百余顷,湖边亦有大小城郭人家和靠水吃水的渔人村落。只是不知祖祖辈辈多少年来,金波湖东便有一片方圆三十里的水域凡人莫近,若有窥探或误入者,便见水面大雾生风,吹转船头,一去水路十余里外。或折楫橹、或破网竿,不伤性命,却是小惩大诫,以摒猎奇之心。
时日一久,金波湖畔盛传湖东乃为仙人居,凡夫俗子,不请莫近;仙缘若至,自入其中。甚至还有供奉小庙神像者,称呼其为湖神水仙,祷风告雨,祭祀有时,经久不衰。更有渔者言,曾于月朗风清之夜,行舟水上,忽闻渺渺乐声在水雾中传来,细律不辨,疑似仙音……种种或真或假的传言世代迭出,那三十里水域便也越发神秘莫测,引人浮想联翩。
长夜初晓,天泛鱼白,一抹呜呜咽咽的曲调断续沉浮在水雾间。只是音声虽清透,那曲子却着实有些不太入耳,不似仙人奏乐,倒好像是初识工尺之人的拙劣献艺,磕磕绊绊得让人闻不忍闻。
风送乐声飘远,沿风回溯,揭开层层烟纱,那曲子的来处原浮在是水面的一座画舫。珠帘缀玉、鲛绡四叠的华美舱室内,一名总角小童跪坐锦褥,双手捧了只莹光流转的骨埙正在吹奏,随着吹出的音律,埙孔中烟雾飘飘,凝作仙女伴随乐声婆娑起舞。只是吹奏技艺实在太过稚拙,仙女舞姿方凝出片刻就开始溃散,埙孔中的异烟渐淡渐无,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一声长叹从舱室另一端布置的巨大画案后传出:“不开窍,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不开窍!”
小童瘪嘴,干脆搁下骨埙,鼓着脸颊道:“公子,我只是一条鱼,又不是如冰那只鸟,不擅长乐舞不是理所该然么?让我奏乐助兴是强鱼所难,你就不要再难为一条鱼了!”
他相貌生得团圆可爱,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更是灵动活泼。即便是在抱怨,也难以让人生厌。只是碧绿的瞳孔和额角褪不尽的白鳞昭示着非人的身份,不过显然画舫中无人对此在意……
画案后的人“唉”了一声:“大德讲经、天尊说法,往往得天花乱坠、虎豹垂听,我却连一条鱼都□□不出来,实在是太过挫败,罢了,罢了!”他叹着气,搁下了笔抬头,入目如见奇峰雪,高也由人、雅也由人,分明天然一段灵韵堆砌。此时似笑非笑的看着小童,伸手虚点了点,“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甚是可恶!”
小童噘了噘嘴,还没开口,画舫外忽然传来银铃般一声笑:“水精,你又挨了公子的骂了?”随着声音,一只白鸥翩然落在甲板上,一转身化作一名眉眼俏丽的丱发女童,双手捧着只水晶瓯蹦蹦跳跳进了舱,蹲身施礼道:“公子泛舟夤夜,这是新烹好的晨茶,正好入口。”
“先放着吧。”那公子兴趣不在茶上,示意将水晶瓯搁在旁边几案,却道,“如冰,你昨夜歇在何处?”
如冰愣了愣,歪了歪头,有些不解:“自然是宿在如冰最喜欢的那处楼巢中。”
“居高当可观远,你那楼巢筑在景风玉烛最高处,夜观可有所得,说来听听?”
如冰眼中迷惘神色更重,半晌呐呐道:“我……我夜里只管蒙头大睡,并没有观什么得什么……”
水精立刻抓住机会嘲笑了回去:“你还说我,你不也是一样只会吃吃睡睡!”
那公子幽幽一叹,手指指点两人:“都是顽劣不知上进的蠢物!”
“元老说了,我们只需陪在公子身边打趣解闷,上进什么的太难为小鱼小鸟了,不需要!”
“元老说了,我们只需陪在公子身边打趣解闷,上进什么的太难为小鸟小鱼了,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