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知晓裴家兄弟俩感情好, 却不省得,这弟弟夸起哥哥来如数家珍。
“朕的意思是,伯渊能做出这番功绩, 你这个当弟弟的是不是该追赶追赶。”皇帝说道, “朕宣你觐见, 可不是要听你夸兄长。”
“微臣在追赶。”裴少津拱手禀道, “一直都在追赶。”
他没有解释如何追赶,而是道:“微臣与兄长同岁,却比兄长晚三年参加春闱, 陛下莫不是以为微臣是故意的罢?”
顿了顿, 又道:“少领三年俸禄呢……”
他就是追赶不上, 才会比兄长晚三年。
“说正事, 说正事。”皇帝摆摆手, 就此打住这个话题, 免得被裴少津带偏,问他要三年的俸禄,紧接着下令道,“船引之策,朕已经与内阁、六部正官廷议过, 属实是个好新策。折子既是你呈上来的, 此事便由你会同吏部、户部一同协办罢, 朕的意思是, 立马在福建布政司推行,不要耽搁。”
“微臣遵旨。”末了,裴少津不忘顺着方才夸奖的话往下说, “微臣一定全力办妥, 尽力如兄长一般, 让陛下省心放心。”
“得了得了,快去办事罢。”皇帝挥挥手道。
所谓船引,便是海商出海之前,必须先去官府报备,填写户籍、年貌姓名、船型、向往处所等诸多信息,一一具载,拿到出海的凭证。出海前,根据船引点验外携货物是否合规,归来后,亦点验载回的货物。
此举便于抽取船税,亦能防止不法之徒做那苟且的生意,买卖劳力,荼毒百姓。
裴少津告退,往外走时步子生风,乐乐陶陶。
他心里清楚,皇帝赶在这个时候,在闽地推行船引,等同于把市舶司的“出海权”给收了回来,兄长手里便又多了一锭筹码。
闽地世族垄断的货物又如何,只消他们拿不到船引,便没了“正统”的身份,受制于新权,再多的货物也只能压仓底。
当然,诸事相互牵扯之下,做事讲究时机。裴少淮先破开了闽南豪族盘踞的局面,掐了官商垄断,后才能推行船引之策;而非一开始便试图以船引之策去破除豪族门的勾结、联手。
眼下时机正正好。
裴少津走后,皇帝靠在龙椅后垫上,伸了伸腰,自言道:“裴家这两兄弟,嘿嘿……”笑笑没说下去。
整个人心情舒畅了许多。
“萧瑾。”
“老奴在。”
皇帝道:“去一趟兴龙宫,叫政儿下晌来一趟御书房。”
燕有政,正是当朝东宫皇太子,唯一一个成年了仍留在紫禁城里的皇子。
兴龙宫居于东一长街最北,有些偏僻,离乾清宫距离不短,萧瑾前去传旨,太子赶来,这一来一回的,确实要到下晌的时候才能面见。
“是,陛下。”
……
经书有言“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这个世道里,父子之礼讲的是“父为子纲”。
父待子严,不亵不狎。子奉父尊,毕恭毕敬。
寻常人家如此,官吏人家甚之,皇家宗室最甚。
所以,东宫太子觐见皇帝,比君臣更要君臣几分,鲜能见到那些所谓温情。
“儿臣叩见父皇。”太子行大礼、恭喊道。
“起身罢。”
太子端端站着,等着父皇发问,按照以往的惯例,父子间为数不多的见面,谈话大抵都先以“考校”为开始。
皇帝当年不受父皇待见,身为皇长子,却直到二十一岁才娶妻出阁,所以生子也晚。
廷下这位东宫太子年岁也并不大,瞧着未满三十,相貌不如皇帝那般严武,但也是身姿笔挺、容貌端正。只不过在皇帝面前略垂着头,显得有几分势弱。
“上回朕问你的,回去后思索得如何了?”皇帝问。
上一次面见,皇帝说,这朝中文武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