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一张刚写的字,躲开去找王廙了。
“你,你回来了?”他乍见梨白突地紧了手脚。
前日朱提朱掌柜神神秘秘上门来向他打听梨白,结果是要给他做媒。彭兮象不好断然拒绝,就说带他问问。结果只提了一句,梨白朝他发了脾气。经过非衣,他其实偶尔会想,自己霸占着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梨白不想对着他,错身进院。
“哎!”兮象急忙抓住他,倾身挨过来,鼻尖在他口唇处耸动:“你喝酒了?”
“嗯。”
印象当中梨白没有醉过。越喝面皮越白,喝得多了,唯有浅淡的眼睛会忽而比平时深邃,晶膜湿亮。人难分辨。所以小时候,他总是想要摸那眼。
梨白按住他抚触的手,其实他的头有些痛,不期然道:“头痛。”说罢想起不想同他讲话。
彭兮象手掌探进他发间抚摸,那儿的脉搏簌簌跳动,抵着他手心的皮肤溽热:“这是喝了多少?”他好热。
他摇摇头,发痒的脖颈蜷缩。
“喝酒,”彭兮象轻问:“生我的气?”
他又摇头。
他凑近:“真不生?”
梨白失笑。他心想,我跟你一个糊涂蛋生什么气呢?
饭食都已摆好了,不见两个主人。王廙来寻,只见迷离灯影下,两人喁喁私语。他忙退步避到灯影暗处,心撞得砰砰作响。
兮象?!
王廙的脸烧起来。
那是,在要一个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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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等会儿上那门板的时候可看好了榫头,别再给我弄错了啊!”
一间正打烊的生药铺子里,小伙计一边敛柜上的药,一边唯唯诺诺地应掌柜的。
掌柜四下再巡视一番,趁着饭点儿家走了。小伙计张望着他圆胖的身体走过三间店肆,才大胆地坐下,继续敛货。
石红散、观音膏、白药……怎么好像乱了地方?
小伙计悻悻地,复又整理一遭。
若在远处,便可见这铺面东角的屋顶上坐着一个人影。
彭子伯打开一小坛酒,沿着他的左臂细细洒在那道深口上。酒淅淅沥沥地洗去浓稠的血迹,也洗去阴暗戾气。那皮肉刺痛得肿胀,他用牙齿咬开药瓶,将药粉撒上。血把袖口腌透,幸好这衣衫不显,他手口并用,撕下一块干净的布料草草缠住了伤口。
暮色四合,他在屋顶上辨别着长干里的方向,突然为往后担起了忧。那一小小的院落是他如今的安乐之所,可他今日方觉他太弱小了,他能保住吗?
最后一丝红云从天边熄灭,少年的忧虑彷徨混成心中一角暗影。晚风聊聊,他突然打个冷战。他想,若这会儿回去,爹爹他们会不会还没回来?还是,他到哪里先找件完整的衣裳?
这伤口,还需要一段时间。
吴扣子蹲在巷子口,黑灯瞎火,瞧见一个小黑影走过来,他一下子站起。那身影,却也很紧急地停住了。
“少东家?”吴扣子往前迎两步:“是不是少东家?”
彭子伯从阴影里慢慢走出:“扣子哥。”
“哎呦我的小郎君!你上哪儿去了?!”吴扣子是来叫他去驻隙间吃饭的,结果屋里没人,他等了半个时辰渐渐担心起来。正想跑回店里先说一声,这小孩子没事人似的回来了。
半大小子,成天就知道野跑。
“走吧,等你吃饭呢,这会儿你爹他们怕都吃完了。”
“扣子哥,”彭子伯小手拽吴扣子的袖子摇晃,软声道:“我在东肆看杂耍,吃了三副火烧了,可撑。扣子哥,你别告诉我爹爹。”
吴扣子禁不住他撒娇。小模样长得太好,平时还可人疼,不惯着就不错了。
见吴扣子光盯着他的脸瞧也不走,彭子伯心中有点急躁:“扣子哥,你快回去吧。我走了冤路,都困了。”说着打了一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