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头皮念给她听。她甚为满意,多给了一倍价钱。他赶紧接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但没成想,情信还写出了口碑。
她叫他等在原地,不大会儿陆陆续续,竟是拉来了六七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媳妇。
她们纷纷围住他,看够本儿了,还各个有信要写。
他一个个写过,这些女人嘴也不闲着。
只听一个问:“先生叫什么名字?”
“姓钱。”
“先生可有家室?”
“在下儿子已八九岁了。”
“那,究竟是八岁还是九岁啊?”
他不理会这话,又写完一封,交与那女子。还剩下最后一个。
末一个凑近来:“先生,我不写信。”
钱梨白趋下眼,目光略过她半遮口唇的绢帕,停驻在不相干的地方,这才道:“那是要写什么?文书?亦或字据凭证?”
“我要先生替我作诗一首。”
“在下不会作诗。”他撂下笔:“你还需另找他人。”
一听他不干了,女子道:“那就写一首前人之作吧。”
“何诗?”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
“好了。我知晓了。”他抬手,不叫她再念。
见他起笔快快写完,她又道:“小女姓周,字憧之。是心字部,徒东切,音‘童’。”
钱梨白填上了她的落款:“可是这两字?”
女子颔首,给了润笔,却没接那诗。她小手一推:“送给先生。”
此举一出,女人们都掩着嘴笑了,看戏似也。
“女郎,这不和礼数。”他摇首叹气,知被耍弄,无奈道:“谢过各位,在下需先走一步。”
那第一个找他代笔的女子见他面色不虞,忙辩解道:“先生我是真不识字的!”
钱梨白已不理她们,收拾了笔墨之物,将那信和钱还在周女手中。
她不接,他便放在地上,在一众娇滴滴的“怨声载道”里,慌忙走开了。
就这样,钱梨白一日之内只接了两个正经文书的买卖,剩下七宗,都是情信。
如此一来,他对这建康城中的“世风日下”也有了个大体了解,不禁生出“北人拘谨,南人风月”的感慨。
此后上街,他再不要打理成儒生的样子。摘了发冠,将长发于背后一系,又换回那身陈旧袍服。
彭兮象在江边摆摊,却没接到什么值钱生意。
随着北人越来越多,这里显然已成了凶事行临时的一处买卖场所。他挤在三五家之中,人单势孤,唯一的优势是这里要行丧的,大都是北人。他的官话利落,尊的礼也正,还不大挑剔丧主,渐渐来问的人也多了。
晌午过后,来了一个男人。
此人神形落寞,抱着个骨灰坛子,整个人灰扑扑的不甚体面。他问了一圈儿也没人接他的生意。最后,他找到了彭兮象的摊子上。
彭兮象一问,才知他也是由洛阳来的。
此人姓华,名桓。本是青州人士,曾在洛阳谋事,早些年便先随琅琊王司马睿等过到了江东,乃是最早前来的“百六掾”[2]一行中人。他的家人日前由北地投奔而来,好不容易到了口岸,却在过江时全死于了船难。
彭兮象很是同情他的遭遇,但做买卖也需谨慎,便细问几句。
原来这人是要在江中行祭招魂,以慰他命丧于此的全家五十六口。而此时正值深冬,江面风冽水寒,是一年之中最冷的季候,谁也不愿顶风冒险。
彭兮象没有立刻表态,他略作一番思索,将可行的法子在脑中推演,又问了其它要求。一番商讨之后,他觉得这个买卖能做,对方也还满意,便答应了。
那人很高兴,连连说花用毋需俭省,引得边上的摊主们都支棱起耳朵。
彭兮象忙说他价钱公道,只需先行下个定钱,用以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