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到底有没有神仙啊?
彭家的书斋不在房室内,而是单独辟了一个所在。饭后彭存引着彭兮象,由扆间顺东阶而下,到廊庑中的一间。只见墙上一块轻简的匾额,提了“旦宅”二字。
旦者,日新也;宅者,心之所也。然而此刻,彭存因这斋字被父亲瞧见,觉得十分怯意。
彭兮象的名,乃是“旦”。
两人入得书斋,室内多窗,一片光亮。彭兮象纵观全貌,见除简帛典册外还有很多账目,随手摊看居然是自家肆号的。林林总总,竟有十余号。
彭存奉了茶:“每次您差人送回的家用远花不完,娘亲便盘了几爿铺面,在我及冠那年交给了我,如今我已是个商人了。”
彭存垂着头,手指肚攥紧了袍袖,又撒开,支吾片刻道:“爹爹,您虽潜心修道,却为何,为何从不回家呢?您可知,娘亲日日都在盼啊!”
彭兮象仍低头不响。
彭存见他无动于衷,心中气恼:“您,您是不是有家?!旁的家?!”
“存儿!”
“我猜对了吗?娘亲说您又带回几箱银钱细软,照以往,那明日就该是辞行之日了?!”
彭兮象理智道:“明日去访你郭伯父,大约还要在他府上耽搁,我已向你母亲交代过了。我今日回来,见你们顺遂便安心了。存儿你,莫要如此想我。”
“我在后山见过您。”彭存忽然道。
彭兮象心中惊讶,面上沉默如山。
彭存在他的静默中越发感到喉咙紧绷,压抑迫使他先发制人:“父亲!既如此,请您带着您的银钱一道走吧,往后,也不必送了!”彭存梗着脖子:“我自当奉养娘亲看顾妻小,不叫彭家没落,请父亲你,放心去吧!”
他双眼含泪又似要飞火,恨恨看了最后一眼,夺门而去,任身后呼喊也再不回头。
彭存跑出家门不自觉便往山上去。他完全无法置信,这就是儿时抱着他读书认字满山野跑的爹爹。他本想将自己多年所成做一番禀告,得到的却是冷漠的对付。此刻他心中悲愤,恨不能回头去找他爹一诉成长中的所有茫然和苦楚,但他忍住了。没什么好说的!
他已不是孩子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王廙是跟着彭存跑出来的,一不留神左脚踩了右脚,弄出老大动静。
“存哥。”他无辜的爬起来,那发鬓上还挂着几枚干枯的苍耳。
彭存还湿着眼,擦了擦,实在没心思应酬他。
王廙拍拍土,坐到他旁边:“出了何事?”
彭存摆头:“我母亲喜欢野韦陀。”
“啊?”
“她告诉我,后山有个低坳处野韦陀开得最好,我便常常趁傍晚上来等。”
不光等得花开,还等见了父亲。当时天暗,那人影一闪身就隐在林子里了。那是他和焕儿成亲第二年。直到后来,他又一次看见了他。彭存今日才恍然明白,他的母亲大约早就知道。可她现在年纪大了,已不能独自上山,去等候那“花”了。他失神道:“为何还要回来呢?”
王廙听得糊里糊涂。他心眼儿活泛,但并没生一副玲珑心肝,哪里知道彭存是为何伤心。但他见他如此,便自以为是地将同情他“屈居人子”之事合盘相告,以示安慰。说完还有些自鸣得意。
谁知,彭存听了怒火丛生,竟是捡了粗粗的树枝一路提着追打他下山。那架势像要结果他性命。两人追赶着奔进廊子,都累得浑身臭汗。王廙绕着廊柱躲彭存,彭存双眼赤红,撒手便将树枝隔空抛了过去。
王廙傻眼脱口道:“你放肆!”此人怎敢如此无理?!“在下要拔剑了!哎呦!”树枝挨着王廙的脑袋飞了过去,他忙缩头乌龟一般矮下身子。
“叫你信口胡吣!”彭存还想冲过去,却被闻声而来的彭一月等人拦住了。彭一月暗中捏了一把汗,想,这么一位千金之子,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