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遽然退了两步,望着沈南玉那淡笑洒然的神色,不死心地说道:
“为了晏二,你竟然连命也能不要?”
沈南玉冷笑道:“无欲则刚,我谁也不为,就是这世道脏透了,本姑娘厌了、烦了……”
陆氏的眼里于是连那一星半点作为女人天生的怜悯都灭了,剩下的全是狠绝:
“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罢!”
……
铁骑的马蹄在飞驰。
疾驰而过时,掠起的劲风将路旁低矮的枯枝在晃动,就连胯上携着的弓弦也发出了尖锐的颤声。
晏裴野一马当先,重甲银盔下是坚毅的眉眼,他紧抿着唇领着浩荡的队伍奔赴阳谷关。
从背后望去,他宽肩窄腰猿臂,一身的铠甲已然有飒飒雄鹰之风。
跟他随行的铁骑们都知道,这一战很重要。
如今肚子里有了存粮,弩器又叫工匠们加紧改制了一批,这一战他们誓要一雪镇西铁骑兵败的耻辱。
镇西王牵着马绳,立在后方略高一点的山坡上。
他望着远处迤逦前行的队伍,劲风吹动着他鬓边的白发。
李贺说道:“王爷,别担心了,二公子一定没问题的,更何况有候将军护着呢。”
镇西王的双目如鹰般盯着前方,随口问道:“渭州乡下的庄子腾出来了吗?”
李贺说道:“已按您的吩咐,由重兵看守,弄了套最好的经渭刀,削发如泥,连苍蝇都飞不出去,只是……”
镇西王瞥他一眼。
李贺迟疑地问道:“真要这样吗?这样的话,世子和陆夫人便相当于囚禁了。”
镇西王冷哼一声:“囚禁也比没命的好。这些年来,镇西铁骑一向是兵精就粮少,粮多就分兵……,如果被朝廷知道,他居然藏着这样一笔来历不明的囤粮,整个王府都要被盖上谋反的帽子……”
李贺的后脊渗了一些细微的冷汗。
镇西王叹了口气:“他们太依赖于太后了……我这也是为了他们好,渭州乡下是我的老家,对外只称他们是回去养病,在那颐养天年,名声上也不会怎么样。”
李贺说道:“但愿世子和夫人能理解王爷的苦心……”
镇西王拧着眉头,没有再言语。
浑浊的苍穹下,镇西王的大氅在劲风中猎猎作响,无端显出一份孤寂来。
李贺低头不敢说一字。
他也是镇西王身边的老人了,可以说是看着晏府两位公子长大的。
小的时候,他看着两位公子,是各有各的心疼。
镇西王虽然从来不说,但看得出心里藏着对先王妃的歉疚,以至于他一见到大公子就会下意识地疏离。
而二公子,从小就没有亲娘,这偌大的王府,下人们难免有看人下菜碟的时候。
有一回,他向王爷汇报完事情,走出来时,便见到小小的二公子正跟阿瑟趴在书房外边的墙垛下,两个人头凑着头,正津津有味地分着啃一个有些脏了的蒸土豆。
他连忙走上前去,拍着二公子脏了的袍角:“怎么吃这个?”
二公子虎头虎脑的,还很得意地说道:“他们不给我们饭吃,我去厨房偷的。”
李贺知道定是有人欺负了他。
后来王爷知道了这事之后,二公子就能待在书房厮混了,而大公子直到十四五岁之后,要经王爷首肯了,才被允诺进书房议事。
李贺望着山坡下晏裴野英姿勃发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二公子今日看着好威风,可真是长大了。”
镇西王轻斥了一句:“哼,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
王爷嘴里说着气话,却不经意间嘴角有弯起的弧度。
李贺心里不禁感慨,人的命运或许早在一开始就注定了,要不然陆氏那么会折腾的人,最终仍然没有挣过命。
而晏二公子却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