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零零碎碎的小雨,来得十分突然,进一步便是雨幕朦胧,退一步便是天空海阔,雨幕内外,泾渭分明。
再往前走,细如牛毛的小雨,便就不知如何,忽然变成了滂沱大雨,雨滴大如豆,噼里啪啦一通乱砸,黑黢黢的夜色之中,几乎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所幸走在最前方的老妪手中忽然多了一盏鲜红欲滴的灯笼,可以勉强照亮脚下的道路,让跟在更后方的云泽能够清晰瞧见老妪走过之后留下的脚印,不会因为瞧不见道路,就误入歧途。
满地泥泞,犹如沼泽一般,老妪走在前方,脚步轻飘飘,只在道路上留下了很浅很浅的一串脚印。而紧随其后的云泽,以及闲庭信步走在老妪身旁的穆红妆,每一脚落下,却都会溅起大片的泥水,以至于有些泥泞颇深之处,还会整只脚掌全部陷进去,比之老妪显然差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再往远看,一片黑胧胧。
大红灯笼能够照亮的范围其实很小很小,仅限于由自老妪而至云泽之间的一段范围,再往远处,便唯有朦朦胧胧的红光照在雨水落地之后,弥漫开来的水汽上,明暗交错,很是诡异。
云泽眯起眼睛,眉关紧蹙。
身为修士,所谓五感形、声、闻、味、触,一旦开辟气府之后,就会立刻较之常人呈现出极为明显的差别,会变得敏锐许多。便如寻常夜幕之中,倘若没有半点儿灯火光芒,凡夫俗子行于其中,就必然会是伸手不见五指,便是比之瞎眼之人也没差多少。可若换做一个已经开辟了气府的修士,最差最差,也能依稀瞧见周遭些许,而不会真的落到一个黑灯瞎火的情况。
却如今行走在此间雨幕之中,云泽就忽然察觉到自身五感,不知为何竟是会与那些凡夫俗子一般无二。
倘若没有那盏大红灯笼,便连走路都费劲。
穆红妆双手枕在脑袋后面,目光扫过老妪手中的大红灯笼,瞧见灯笼火光仅仅只是局限于咫尺之间,便又是好奇起来。
“婆婆手中的这盏灯笼,有什么说法?”
面无血色的老妪脚步轻忽,一步一个浅脚印,行走在满地泥泞之中,闻言之后,便顺势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那盏大红灯笼。其实较之寻常灯笼,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竹篾为骨,红纸为皮,简单糊成的一盏灯笼罢了。只是老妪显然还是比较喜欢心直口快的穆红妆,便晃了晃手中灯笼,让那红纸全部脱落下来,露出其中真相。
一颗只有拳头大小的人族头骨,头顶粘着一根玲珑剔透的香烛,指头大小的火苗欢快摇曳在黑色烛芯上,火光鲜红,将整根香烛都完全照亮。
火舌摇晃,飘溢出一缕黑烟。
穆红妆微微睁大了眼眸。
老妪微笑开口道:
“取婴儿头颅为底座,取其一身精血为香烛,辅以胎发为烛芯,方能炼成这盏人头灯。”
一边说着,老妪手臂又是一晃。
香烛上方的火苗也是跟着陡然一晃,发出噗的一声轻响,好似有着一阵狂风席卷而过,将那香烛上方不过指头大小的火苗席卷起来,化作一条赤红火练环绕周遭,色泽明亮,鲜艳欲滴,好似实质一般,并且隐隐伴有婴儿啼哭之声,让穆红妆一阵没有由来的心惊肉跳,还会觉得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古怪难受,便忽然后悔不该多此一问。
老妪继续开口道:
“可以烧人灵魄,污秽法宝,用来照路亦无不可。”
穆红妆扯了扯嘴角,轻轻点头,不再多问。
而老妪则是手腕一抖,那环绕而起的赤红火练,便就重新收敛下来,重新回到灯笼内部,随后另一只手捻出几张红纸,落在灯笼竹篾上,将那四面蔓延而出的火光重新遮掩下来,只堪堪照亮脚下咫尺之地。
云泽跟在后方,眉头就从来没有舒展过。
经常欲言又止。
好似身后长了眼睛一般的老妪,将云泽所有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