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日在即。
大家伙掰手指盘算着日子,心里都有数。苏青舟于白石山而言不过是一过客,此地太小,留不住她。那顿散伙饭吃得不差,柏姑娘烧了一桌子好菜,钦姑娘备至了一整套行头,李明珏说到山下去寻驿站王三,会给她一匹好马。临行前,李明珏拉苏青舟到屋子里,说要单独同她讲几句话。话罢,她转身把门合得严实,警惕地往窗外多看了两眼。两年来这人或多或少在避嫌,私下如此不透风地说话,还是头一遭。苏青舟即刻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以为她要讲什么大过天的事儿,结果李明珏只是一板一眼地说了些煞人威风的歹话。也罢,只当是最后一回听人家「常言道」,苏青舟听得仔细,乖生生地没有顶嘴。她晓得李明珏是为她好,这些老路人家早些年都走过,不过是故意用不好听的话,来讲真正发生过的事。话至最后,李明珏自袖中取出地图一张同钥匙一把,转手交予她:「得空去看看吧,用得着。」
见苏青舟愣着,李明珏摆摆手:「走吧,省得红颜觉得我俩有什么。」
李明珏点了点她手中的地图:「别丢了啊,半辈子的家当。」
出门前,她又回身叮嘱道:「看门的姓高,你要是缺人手,他可以顶一万个。」
李明珏说话极快,不管是多好的东西都像是扔破烂一样扔给她,扔完就扭头,从不给人道谢的机会。苏青舟在朝她颔首的同时,抓紧了手中的地图和钥匙。这份好意,过于沉重了些。
筵席将散,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便如天上明月,有满,有缺。众人于篱笆边同她依依惜别,她一一道谢,几个来回过去了,李明珏听得一时跺脚,一时叉腰,皱着眉头看不得这等磨磨唧唧的矫情场面。要走就走别啰嗦,她声音一扬,恨不得快点把她赶下山去:「保住你的小命,进了那地方,我想我们此生不会相见了。」
「若我蒙难,还是得来白石山找你借白玉床。」苏青舟笑笑,两年了,某些人的不要脸她学得很像。
「行啊,你到时候求我就借给你。」她大方得很,谁能比谁更不要脸不是?
苏青舟照例赏了她个白眼,兴许是最后一次了不是?李明珏也礼尚往来地回了她一个,即使是最后一次也不能输。且不同这没长大的玩了,苏青舟转头对钦红颜说:「钦姑娘,若我一切顺利,相信我们会常通信的。」
钦红颜笑了笑,她早知道苏青舟晓得她在做什么了。
「柏……」苏青舟话还未开口,柏期瑾一蹦,两脚一前一后在草地划拉出印子,一个起跳猛地冲过来抱住了她,滚胖的泪滴旋即大颗大颗自从眼角流下:「周姑娘别说了,让我送你下山吧。」
苏青舟笑着抚过她哭得发颤的背脊,抬眼等李明珏一个眼色,见她点头,便行礼告辞,手挽着手同柏姑娘一路下山去。二人话了些家常,叙了些旧事,不消多时便到了山脚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柏期瑾停步将头发一甩,谨慎地朝后探了探身,见四下无人,有模有样地自袖中又取出了地图一张。苏青舟不觉笑了,这一大一小,掏东西的动作真是一模一样,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们给地图前怎不商量一下,给了一道,还要给二道,约是李明珏分家里的家当,怕两口子不同意,私自做的主。那她……肯定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便推辞道:「不必了,她给过了。」
谁知柏期瑾硬往她手里塞,急道:「周姑娘你好生看看,这张不一样!」
苏青舟诧异,将地图展开一看,一时间并未看出个名堂来。她一向亲赴战场,各地形貌多少有所涉猎,但图中地名她鲜有听闻,依地形看,也少见于中土……她灵光一闪,顿了一刹,惊道:这莫非是……漠北的地图!
苏青舟倒抽了一口凉气,吃惊地看向柏期瑾。这地图若是李明珏的,她不当不一齐给她,怎么都轮不到让柏期瑾悄悄给她……只能说……这地图李明珏根本毫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