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一向没个好颜色,钦姑娘会刻意保持距离,望书姑娘性子冷淡,德隆过于八面玲珑,唯有柏姑娘,是哪里都挑不出来错的贴心小棉袄。一码归一码,她打心底并不觉得柏姑娘有多舍不得她,她或许只是……害怕分别。每到钦姑娘离山之际,柏姑娘都会扯着人依依不舍地道别,絮絮叨叨的,没头没尾的。还是钦姑娘脾气好,从不打断她,好声好气地给听完了,若换做她……嗯……罢了,对上柏姑娘那双眼,她这么铁的心也舍不得说出半句冷冰冰的话。苏青舟嘀咕着,约还是想太多了,柏姑娘因何舍不得她,不太重要,每每想通别人因何待她好,剖了个透彻,也无甚意义,还不若学着李明珏过得浑噩一点。她亦反省之前活得至清了些,不然不会连池子里的最后一条臭鱼都跟着小蛇跑了。而今柏姑娘待她好,她喜欢的她的好,便足够了。
有回柏期瑾同李明珏下山添置些物件,回来后关切地同她说起了下山的事。她像个小李明珏,说故事绘声绘色的,一张嘴儿不够,非要手舞足蹈,一时站着,一时坐着,只是……没个重点。小姑娘七零八落地说了好大一通话,无非是讲在山下遇到了好多躲避战乱的流民,她心有不忍,分了他们好些馒头。这些人有的受了伤,可怜兮兮的,有的还有力气抢东西吃,凶神恶煞的,有的人已经神志不清了,老大个人了还扯着她叫姐姐。她兜兜转转绕了好大一圈,苏青舟本以为她最后想说,山下很危险,留在山上安全,不料柏期瑾话锋一转:「仗这么打下去不是个办法,等外头安全些,周姐姐你快下山去,把他们都给打趴下!」
比起李明珏的调侃,钦红颜的无视,对于她的一统大业,柏期瑾是她唯一的信徒。
若不是因她有主了要保持距离,苏青舟真想狠狠抱紧这个小棉袄可劲儿摇上两下。
白石山上日子恬淡,岁月如流,分明的四季无时无刻不让她感到时光从指尖流逝。
她素面朝天地仰望清透的天穹,脚踩着枯黄的叶,迎来了雪白的冬。
节庆还是要过的。钦姑娘特地赶在了年前回来,带了大大小小好些东西,她是个七窍玲珑的人,每个人都想要什么,她心里都明镜似的,送东西总能送到心坎里。李明珏胳膊那旧伤怕是好不了了,这事儿她得揽一半的责,但李明珏从不跑到跟前埋怨,而是喜欢扭着钦红颜装委屈,不要脸地要亲要哄的。如今她得了个鸟铳,欢喜得紧,说等开春了请大家吃顿野味。柏姑娘收到了好些铃铛,她笑眯眯地给阿狸挂在脖子上,说这样就不怕寻不着它,她要了许多,把剩下的几个收进了屋里,不知道要留着做什么用。德隆拿到了不少名贵花种,拉着钦红颜再三道谢,至于他那心思寡淡的侄女,她似什么也不需要。钦红颜也懂,便给了她几份药膏,德隆年轻时候在北央宫挨过板子,到了冬天,腰总犯毛病,她七情六欲都抛了,唯独剩下了一片孝心。而苏青舟最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实物,钦红颜给她带来了不少消息,天下形势、各国战况、民情民生,但唯独张子娥,她找不到。李明珏见状,大言不惭地与钦红颜打赌,说要看看谁的人能最先找到张子娥。苏青舟见她们说得火热,却不言明赌注是什么,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心想,应还是和柏姑娘有关,不管谁赢了谁输了,柏姑娘定是最欢喜的那个人。
年关将至,李明珏以旧伤复发为由,颐指气使地让苏青舟去贴这个挂那个。苏青舟不知这伤口疼是真相,还是她戏弄她的假象,但毕竟受过人家的恩惠,细究不得内里,她亦心知,李明珏是抓住她的弱点要使劲儿欺负她。她不是头一次做这些事情了,小时候娘亲不受宠,她们从宫人手里讨来几张剩下的红纸,一起蹲坐在雪窗前。娘仰头对着漫天白雪,向空中哈出几口热气,于绵袖中不断凑手,直至温热。她要用暖呼呼的手,教她心尖尖的丫头使剪子。娘亲剪的窗花是什么形制,疏密,刚直,亦或是钝锐,她不记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