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发深沉,在院子里说话的姑娘们,回了各自的屋子里歇息。
宁不凡躺在房梁上,双手抱臂,在月光的照拂下沉沉睡去。
其实,在武者步入一品之后,已经超然,不再需要以睡眠来恢复精力,只需静歇片刻,便能容光焕发。
境界越是高深的武者,与凡人迥异之处越大,直至武道尽头——天顺地仙,动辄便能移山填海,翻掌之间,便有大造化。
天顺之所以要加上‘地仙’两个字,便是与凡人划清了界限。
抵达这个境界的人,便不再是人,而是地上仙。
远古之时,常有资质惊艳的天顺武者,一朝悟道,踏天路、过天门,登仙位。
凡人常说,从人到仙,是一个追寻超脱与自由的过程。
但......宁不凡从驳杂记忆里得知,这只是一个遗忘自我的过程。
并非是悟道者能够成仙。
而是真正抛弃、遗忘了自我的人,才能够成仙。
古往今来,无数年里,所有成仙者,皆成了一块儿没有任何感情的‘石头’。
与其称此为悟道,倒不如称此为自杀。
往往越是厉害的天顺武者,越是容易在追寻大道的过程中,迷失自我。
他们的耳畔始终徘徊着大道低语——忘了自己,杀了自己,然后......成仙!
在柳村里,强如村长,明明是人间第一天顺,却也要像个凡人一般,日出则躬耕,月出则沉睡,是因为他在数千年里,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自己是以人的身份活着。
仙人从不降世,降世则灭世。
天顺地仙,便是武道之终极,往前一步,唯有死路一条。
且不说天顺,即便是踏足不惑上境的武者,越是实力恐怖之人,便越要向凡人靠拢,否则早晚会在大道的低语声中,迷失自我。
寻道之人,道亦寻之。
恰似你凝视深渊,而深渊将回以凝视。
你可以去寻大道,却不能让大道寻到你。
否则,便是身死道消。
再看一品之境,凡人以身融天地,成无垢之体,以此调用天地灵力,不如说是......天地在凡人身上下了印记,以凡人之力,为其培育灵气。
天地是土壤,一品之上的武者便是果实。
待果实成熟之时,便该吃了。
红尘仙曾言,人间的武道,皆走错了。
这何止是错,简直是大错特错。
在一品之上的武者,若要避免大道追逐,便该留下人间的锚点,时刻提醒自己是一个人。
切记,不可跨天门,不可成仙人。
......
这一觉,睡得浑浑噩噩。
当宁不凡醒来时,已是隔日破晓。
他这才发觉,身上盖着一层厚实的积雪,大概是昨夜寒气来了,又下了一场暴雪,否则也不会险些将他整个人埋起来。
宁不凡伸手拨开面上覆盖的雪水,将眸子眯开一条缝,瞧见身旁坐着一位恬静温柔的漂亮姑娘。
这姑娘一袭红裙,肤若凝脂,瞧着面上带着的狡黠,颇为灵动可爱。
她手里握着一管翠绿短箫,腰佩双剑,眼眸似水流连,笑意吟吟,“敢问这位雪人,姓甚名谁啊?”
宁不凡微微一怔,久未出声,像是个被堆砌而成的雪人。
他本以为见到王安琪后,会说很多很多的话,但真正见了面才发现,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思念、内疚、喜悦、胆怯......许多莫名的情绪纠缠在一处,尽皆化成了两个愚蠢至极的一段话,“姓宁,名钰,字不凡。”
王安琪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