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降临,凉风阵阵。
在荀千云的领路下,陈子期一行人来到与诏狱相距不远的天水客栈。
天水客栈面朝麒麟大街,与皇城仅有半条街之隔。
客栈二楼厢房。
在燕十三与王安琪的注目下,陈子期搀扶着蓝乔走上床榻,几位鬓发皆白的医者,旋即便为蓝乔诊脉疗伤。
其实,蓝乔身上的伤势瞧着恐怖,却有半截诛仙剑残存的剑意护卫,倒也没有伤及肺腑,大多都是外伤,只需擦些良药,再包扎一番便是。
不过,蓝乔那双灵动的眸子是被烟雾活生生的熏瞎,令这些号称‘仁心妙手’的御医,也觉着极为棘手。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
几位医者留下了一些固本培元的药材,将熬煮之法细细说了一遍。
其中,这些医者中资历最老的人,姓田,人称田老。
他将陈子期拉出房门,低声嘱咐道:“陈小友,这位姑娘受的外伤,休养月余便能痊愈,可那双眸子......怕是无治。”
随后走出的几位医者,闻及此言,皆是默默点头。
其中一位医者轻声道:“田老是我等之师,此言非虚,同我等之言。”
陈子期心头一沉,当即便拱手作揖,躬身过半,“田老,田老!蓝乔今年尚且不足二十,她还是个小姑娘,怎能余生不见光明?我希望......不,我恳请您,再试一试,再试一试吧。只要您能治好她的双目,我在此立誓,愿终生奉您为师。”
田老赶忙将陈子期扶起,思虑少许后,叹声道:“老朽庸碌不堪,无法施展妙手,已是深感惭愧,陈小友为何不怨老朽?”
陈子期沉默半晌,回道:“患不辱医。”
田老微微愣神,缓缓点头,“十日之内,老朽会再次登门拜访。”
陈子期亲自送走这群医者后,回返厢房,坐在床榻前,低眉看着蓝乔略微苍白的侧脸,久久无言。
蓝乔眼前蒙着一层薄纱,十指绑着厚厚的绷带。
她心头有些失落,却以平和的语气,轻轻问道:“我的眼睛......以后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陈子期微微摇头,“田老说了,你这双眸子只是受了些小伤,很快就能好起来,很快。”
“你骗人,”蓝乔抿嘴笑笑,又轻轻叹了口气,“我若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连出门都需要旁人搀扶,就会变成你的累赘......陈狗蛋,我知道你的眼里看的是天下,你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倘若被我连累,我会很难过,我不想这样。”
陈子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蓝乔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要不......你还是派人把我送回江北城吧。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再拖累你了,你也可以将心思放在大事上了。”
陈子期听着这些话,鼻头微酸,心中滋味,真是五味杂陈,不可言说。
他略微仰面,深深呼吸,平复情绪后,又低眉下去,将蓝乔身上的被褥上拉少许,轻缓说道:“你从来不是什么累赘,我也不在乎什么天下。你要记着,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大事。”
天不负苦心人,愿世间大欢喜。
燕十三立于窗台,往外面看了一眼,旋即收回目光,走到桌案与王安琪对坐,缓声道:“知行门十三人,皆来了。”
知行门的高手,本是围堵在仵世子阳的府外。
但诏狱这边出了岔子,荀千云将陈子期等人迎到麒麟大街,这条街道行人拥挤,不好囤聚兵将,荀千云只好将知行门的高手尽调了过来,围在客栈之外,列好阵法,严防陈子期等人走出。
王安琪为燕十三倒了杯热茶,心中斟酌片刻,遥望陈子期,添上一句,“麒麟大街与皇城尚武门临近,这尚武门是皇城六门之一,其内驻扎三千禁军,我们这里若是出了事,这三千禁军骑着快马,不消一炷香便能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