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府之后才知道,那一日出事之后,鲁时飞奔回来报信,气都来不及喘,又带了一大批人去往出事地点找人,直至今日都杳无音讯。语乔受了些轻伤,被家仆护着,好歹无碍。
冯春拍着顾焱的肩膀和他说,“我也纳闷,为什么每次她出事儿,都是你在一旁护着。这次,你小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顾焱却不搭话,只是低垂了眉眼。
巧合,还真的都是巧合。
或许,可称其为,命运吗?
令人咂舌的是,他谢绝了冯知礼的赏金,那笔银子足够在城里买一处豪奢的宅子。他说,“是大小姐给了我这个外乡人一个落脚处,还给我一份体面的差事,能够保护大小姐,是我的福气。”冯知礼倒是多有赞赏,他喜欢知恩图报的年轻人,于是愈发地看重他。
一切都恢复如常。
彭老大私下里曾喊顾焱去喝酒。连着两坛子杏花汾下肚,平日里稳成的大管家也变得话多絮叨,他喷着酒气,揽住顾焱的肩膀,说道:“这次真的是你小子命大,能够保全自己,保全大小姐。你们失踪的这一个月,府上所有人忧心如焚,大小姐是我们的恩人,如果她出事了,我们都接受不了。”
他大手一挥,两眼微微闭上,缓缓道来:“你看府上这些人,有一大半都是苦命人,都是小姐收留在府上的。”
“顺发伯被自己儿子赶出家门,流落街头,是小姐在河边发现了想轻生的他。”
“语乔幼年时跪在街上头上插着草,小姐那时候也是个小姑娘,央求老爷才让语乔进了府。据说语乔差点被卖进妓院里。”
“习南无父无母,在街头乞讨时,被富家的小公子拳打脚踢,几乎去了一条小命,是小姐花重金把他的命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
彭老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不说旁人了,就说我。我第一次见小姐,她大概只有十来岁,老爷宠爱她,时常带着她去田间看土地,看收成,我便是那附近的村民。”
“我们庄上有个出了名的恶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我们这些小民是惹不起的,平日里见到都是躲着走的。”
“好巧不巧,那天我牵着家中最值钱的三匹驴经过田垄,那恶霸远远瞧见我,生了强抢的心思,他让手下的喽啰把随身携带的几匹布铺在我必经之路上,那路本就窄的很,被他的布占去了一大半。我心惊胆战地沿着边沿儿走,可是驴子总归是牲畜,哪里知道要躲着走,一蹄子踏到了那布上。”
彭老大说起那段往事,脸上仍带着苦笑,穷人被欺负,被伤害,哪怕自己硬气抵抗,却总是换来更深重的打压,轻则家财散尽,重则命赴黄泉,哪里去寻公平。盛世太平,阳光普照,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在阴影里讨生活的人,没有抗争的权利。
故事还在继续。
“恶霸将我扣下,他笑的猖狂、刺目,他让人牵走了我的驴子,那驴子是我打算拉到市集上去卖的,我家中老父已经缠绵病榻,不久于世,我想在他走之前让他吃点好的,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我被他的人按到土地里,他们用脚踩着我的头,我的口中有鲜血的腥气,那一刻,我不想再忍了,大不了一死。”
“他们对我不曾防备,竟被我挣脱了,我满腔激愤,我恨,恨这不公平的世道!”
听到此处,顾焱被触动了。这世间有多少光辉锦绣,便有多少黑暗肮脏。人要想改变命运,要付出多少代价,要受多少苦痛,结局却不见得能够如愿。他将酒斟满,语含敬意:“敬大哥,过往亦是英雄豪杰。”
彭老大哈哈大笑,饮完此杯,将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语气中满是畅快:“我从路边拾起一块大石,砸到了那恶霸的头,那厮头破血流,叫的惊天动地,是个孬货。”回顾那段往事,又是痛,又是伤痛,他从未跟别人讲过,顾焱是个例外,他第一次见到顾焱,就莫名的亲切,许是他像极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