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寂。万伯临睡前喝了几碗茶,迷迷糊糊起夜,他亦是小心翼翼的,不想惊动枕边人。
轻轻把门关好,他走到院子里,打着哈欠。
这时,他混沌的神智却突然清明,有什么影子好像从角落里飘了出去,他恍然记起,前阵子这村落里有户人家遭了贼,难不成这贼今日找上门来了?
万伯年轻时是个猎户,胆大的很,他在门边随手提起一个木棍,那是万婶平日洗衣时用的棒槌,慢慢地逼近了那个角落,那个角落没有门,如果有人,想来是逃无可逃。万伯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挪过去,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确实有个人背对着他,万伯定睛一看,这人的衣服甚是眼熟,再仔细看了一眼,瞬间放下了紧张的情绪,他长吁一口气,说:“小顾,这深更半夜,你躲到这里作甚。”角落里的人没动,万伯觉得很奇怪,心里也有些发毛,正要上前去看个清楚,那人却扭头过来。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面无表情。
万伯双目圆睁,想要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月明星稀,他缓缓地垂下身子,无力倒地。
寂静,无明。
清晨,一阵哀痛的嚎哭声惊醒了冯岁安。她忙套上外衣,在地上打地铺的顾焱也立时站起。
那哭声来自万婶。万伯僵硬的身体直直地趴在院子里,冰冷,早已没了呼吸。
左邻右舍都来了,村里的村长前来主持大局。万伯身上没有外伤,面目平静,是阳寿到了,竟就这么去了。他已经七十岁,所有人并不很讶异。
附近的村民都知道万家两口子收留了两个外乡人,对顾焱和冯岁安还算友好。万家两口子在此处没有亲人,万婶的积蓄不多,因此顾焱承担了所有的丧葬用度,冯岁安则一直陪着哭到声嘶力竭的万婶,她说不出话,只能不停地轻抚着万婶的背,希望她能挺过来。
顾焱很能干,棺木、灵堂、送葬事宜都在井井有条地进行着。
私底下,冯岁安和顾焱商量过,等到葬礼办完了,如果万婶愿意的话,可以和他们一并回冯家,她一个老人,在这里生活实在多有不便。
万婶现在已经平静下来,陷入了一种心如死灰的情绪。旁人和她说话,她都好似听不见,只巴巴地看着万伯的棺椁。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如今一个走了,另一个的苦当真是痛到骨髓。
终于到了下葬前一夜,顾焱也不曾停止忙碌。冯岁安也熬了几个夜,疲乏的很,一不留神便打了个盹儿,待她醒转,发现原本在榻上躺着的万婶不见人影,她赶忙跑去找顾焱,刚走进灵堂,便看到了万婶,和顾焱。
万婶似乎换了一件衣裳,头发也精心梳得整整齐齐,她扶着棺木,正在和万伯说话:“老头子,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我们说好的,我先走,你这是食言啊。你让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可怎么活?我这辈子就只有你啊。”句句泣血,声声伤心。
冯岁安走到了顾焱身侧,扯了扯他的衣袖,顾焱一转头看到她,马上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她披上,说:“晚上冷,你要多穿一些。”
他们俩就在这里陪着万婶,万婶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能给你生个孩子,你母亲要你休我,你便带着我离开了家,再没回去,你没怨过我,你照顾了我一生,这一生,真短啊,老万,你走慢些,我马上就能赶上你了。”
这句话,听来古怪,顾焱和冯岁安面面相觑。
这时万婶转过头来,冯岁安看到她脸色已经发青,嘴角缓缓溢出黑血。
倏忽间,她跌坐在棺木旁。
“小顾,给你添麻烦了,我们两个老人,说好了是要一起走的,我不想一个人活着,太累了。我喝了药,怕是马上就不行了。”万婶断断续续道。
“这棺木挺大的,就把我和他葬在同一个棺材里,我不嫌挤,他一辈子听我的,不会怪你们。多谢你们,让我和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