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恬眼神微动,却没说话。
承安帝呵了一声,让他坐下,而后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继续道:“无人同你说起过你的母亲吧?”
项恬摇头。
他的生母是安平公主,可安平公主吧,她这个人,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结局,都很微妙,平日没人不开眼地提及到对方。
都当她是个透明人似的,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世界上一样。
项恬所能知晓的,不过是自己幼年模糊不清的记忆,和从旁人口中得知的只言片语以及往事。
林婉秋死之前,留下了手书,手书落入他手中,或者说,是林婉秋特意命人交给他的。
也不知道林婉秋是抱着什么心思,将自己儿子活命的唯一机会,交给他的。
在项恬入宫之前,项府不会有人提起安平公主,提起她做什么呢?
给当时已经是项府主母的林婉秋找不自在?
而项恬入宫后,还是无人提起安平公主。
一开始,是有谢知玉老母鸡护小鸡崽一般护着,护得紧,谁若是看到项恬,想到了安平公主,会心生唏嘘,忍不住提起安平公主之事,才开个头,就能收获团子的死亡视线。
团子倒是不可怕,但是团子背后的人,那不是一般的可怕。
团子发火也软乎乎的,谁让她就是个团子呢,或者说,人类幼崽某种程度上,就是这么软萌可爱。
但是团子背后的人,发起火来,伏尸百万绝不是一句虚言。
后来,有承安帝授意,倒也无人会特意跑去以安平公主旧人的身份,到项恬面前说三道四。
安平活着的时候都无人提起,她死后,儿子机缘造化,倒是跳出一群旧部来了,可当年她的旧部,也就是太后亲自为她挑选,对她忠心耿耿之人,早就被她自己亲自推离身边。
最后留下的,最终也没能得到一个好结局。
项恬对自己母亲记忆中的印象,永远只有窗外阴雨连绵的天气,屋内缠绵不去的药草味道,还有,床榻上一脸病容,唯独朝外看去时,会有一瞬间的光亮的眼睛的女人。
这就是一切了。
更多的却是没有的。
承安帝骤然提起这个话题,令玄衣郎君广袖之下的手指略微攒紧了些许。
“朕其实不喜欢安平,一点都不喜欢,当年朕的兄长们,因为夺嫡,被发配的发配,永世不得入京,有的呢,死了,朕的父皇,亲手下令赐死的,还有的,疯了,便是疯了,也是被幽禁终身的下场,朕是唯一一个幸存的皇子,因为朕当时,尚且只是刚刚出生不久的幼儿。”
承安帝拿起手上的册子,上头是钦天监批注的良辰吉日,未来数年内能够推算出来的良辰吉日都在上头了。
他看了册子好一会,才放下册子接着道:“朕被先皇抱到身边,亲自教养,他似乎将所有对孩子的爱、遗憾、痛苦、期望以及愧疚,统统都转移到了朕的身上。
朕从小就很忙碌,忙着学习各种该在那个年龄学的,以及不该在那个年龄学的,偶尔,朕也会羡慕旁人能够自由自由地欢笑玩乐,但那只是偶尔。
朕年少的记忆中,大魏唯一爆发的一场战争,说到底,还是因为夺嫡,并非外敌,而是内耗,负责平叛的,是谢将军,谢将军与皇家没有关系,不过同皇家一样姓了谢。
叛乱很快便被平定下来,可是谢将军一家人却尽数战死,这其中,其实是有着隐情的,掀起战乱的,是朕的兄长,被发配的十一皇子。
皇子是叛军首领,便是战败了,也无人敢慢待了他,只有皇帝能够定夺其生死。
朕那十一哥也是清楚这一点的,彼之英雄,我之敌寇,谢家是死在十一哥手里的,换句话说,谢家父子,间接死于皇家之手。
十一哥被擒后,尚且不死心,借着自己皇子的身份,杀死了对国有功的将士,为了给将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