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九到的时候起了风。昆明湖湖面被吹的荡荡悠悠,一波一波拍打着湖岸。东边不远处宿云檐城关上的龙旗猎猎的响着,声势不凡。
大黄总管在船头的咆哮,一字不差都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身边一个太监哂道,“黄总管派头好大。那爷,要不要小的去请他过来?”
那九是副总管,虽然两人品秩一样,但副总管到底兼着统领太监的名分。
那九挥手,“人家是慈宁宫的人,总得要给点面子。让他先忙着,咱们到宿云檐上去瞧着。”
在宿云檐城关箭楼上盯着大黄总管,即可以逸待劳,也可瞧清楚他的动静。这风一阵紧似一阵,只怕很快就要落雨。
大黄总管并不知道自己被人盯着,他坐在杌子上苦等。带来的人去造办处领料,一来一去要一两个时辰。带来修缮的船工开始在他的督促下拆板子。风越起越大,挟裹着湖水扑到船头,工匠们眼睛快睁不开了。
一个年纪稍大的工匠被怂恿着过来,陪笑搭讪道,“大总管,今儿个这天气不好,怕是过会子要落大雨。这个,,,这个船板换起来功夫大,再者风里雨里的,只怕难保这活计能做的好,您瞧啊,这板子接口要接的牢固,榫槽不能差分毫,对起来且慢着呢,完了之后还要封浆,再要瞅着天朗晴了开到船坞里晒干,不能要大日头,暴晒不行,,,,,小的啰嗦两句,您看能不能等天晴好了再干?”
大黄总管黑脸听完他的话,阴恻恻笑着道,“诶呦这位爷,打哪儿冒出来您这位神啊!瞧您这话说的,我算听明白了,敢情这做什么不做什么,您们平日都得听老天爷的?您是爷,敢这么刺怼我,我可怎么回太后去呢?要不这么着,您直接把太后的家当了,我也省心。”
他故意胡搅蛮缠,拿大帽子压人,谁敢当太后的家啊!这不挤兑人吗?
那工匠显然是管事的,被几句话羞的屁滚尿流的忙往回就走,就听大黄总管在后面切齿痛恨道,“今儿个不把船板换好喽,你们都别想吃饭!等着领板子吧!”
工匠们见他不肯通融,况且是打着太后的旗号,都不敢再多言。虽然知道这样做的功夫指定全白瞎,等雨水一泡,回头再暴晒几天,接缝指定对不上。到时还得再拆,又费一番手脚,挨骂的还是他们。
这里舱板拆差不多了,领料的太监没回来,风雨已经赶到了。
万点雨箭往湖面齐射,雨点子又大又急,一场豪雨瓢泼而来。凌厉的雨将湖水激荡起万千野马似的,白茫茫的到处乱窜,风急雨骤,工匠们纷纷进棚舱里来避雨,大黄总管也没了力气再吼。
城关上,那九伏在箭楼最高处赏雨景,遥遥的见几个人影抱头狂奔,已经过了半壁桥,起身拍手道,“走,该去会会咱大黄总管了。”
一旁太监也不多话,拿出备好的蓑衣蓑帽。太监伺候人,也是学问,刚出门觉着不对,便把防雨的全套行头都备上了。
大黄总管一双眼睛楞楞的瞧着磅礴的湖面,怎么这么倒霉呢,原想着就这么点活儿,早早过来完了差事,干完了还能赶回宫去。现在雨这样,等它消停了,这活儿得干到后晌去。也是他把事情想简单了,不过他的目的更简单,今天雨再大,只要把板子换下来就成。
大雨婆娑中,几个人影在雨雾里冒了出来。
“总管好,哪里都找不到,谁知道您在这儿忙呢。”那九露出微笑,只是单肉皮在笑,瞧上去并不怎么高兴。
大黄总管正思忖那几个该死的怎么还没到,结果冒出一个他最不想见的人。
他是老江湖,笑容堆的快,又真诚又贴心,“哟,那爷,您怎么被这阵儿风给刮来了?这雨急风大的,您也是给万岁爷办差呢?快进来避避,瞧您这曳撒,全湿透了。”一面说,一面张罗着替那九脱掉蓑衣。
上回打板子,靠的是那九给他求情,不然那一百板子下来,他这会子早躺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