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磊回到府中,直奔老太太的住处。
一进屋就看到沈天舒正坐在堂屋喝茶,脚步登时一顿。
“父亲。”沈天舒起来行礼,见他面色不好,便小心地问,“出什么事了么?”
沈仲磊皱眉,不答反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之前我听到二门外叩云板,怕祖母着急担心所以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正赶上祖母在礼佛,不便打扰。
“不过我想着,万一一会儿有什么事,说不定能帮得上忙,所以就留下没走。”
沈仲磊听得脸色稍霁,点头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我找老太太有事,你先回去吧,顺便叫人通传一声,今日的晨昏定省取消。”
“是,那女儿先行告退。”沈天舒还是第一次见沈仲磊的面色难看,比之前得知自己戴绿帽子的时候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沈天舒带着丫鬟离开后,沈仲磊在堂屋又站了一会儿,甚至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这才迈步往里屋走。
这次姜嬷嬷没有拦着他,反倒亲自帮他挑起帘子道:“二老爷请进,老太太在里头等了您一早晨了。”
西屋窗子紧闭,外头的光线照不进来分毫,只有佛前两盏油灯发出的昏黄光线。
沈老太太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手里捻动着一串佛珠,嘴巴无声地蠕动着。
沈仲磊没有着急说话,站在一旁候着。
不多时,沈老太太念完经文,这才放下持佛珠的手。
她睁开眼睛,却没有看向沈仲磊,而是盯着佛帐,仿佛在研究上面精美的绣花。
屋里一阵难捱的沉默。
最后还是沈仲磊按捺不住,主动开口道:“娘,把人远远地送走不就是了,何苦要……”
他一下子哽住说不出话来。
沈老太太接言道:“你是想问我,何苦要这样狠心,赶尽杀绝么?”
“儿子不敢。”沈仲磊嘴上说着不敢,却低下了头,显然心里就是这样认为的。
“老二,当年娘是怎么过来的,你都是看在眼里的。
“你大哥身体不好,老三又玩心太重,你是娘唯一的指望。
“娘不敢冒险,不敢让你有半分闪失……”
沈老太太的声音很轻,还带着几分苍老的沙哑,却像是一记重锤般砸在沈仲磊的心上。
“许玉柔是娘给你挑的媳妇,原本以为她乖顺懂事好拿捏,能够好好照顾你和舒儿。
“谁知道娘精明了大半辈子,竟也犯了这样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错误。
“许氏如今说着会远远离开,可等她以后生活不如意或是没了银钱,谁知道她会不会再过来找事儿?
“再说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她哪天无意中把事情传入别人耳中该怎么办?
“儿啊,你记住了,这世上,唯一能守得住秘密的,只有死人。
“娘知道你心软、重情义,所以娘就得替你想在前头。”
沈仲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几步上前,哽咽道:“娘,这都是许氏的错,娘凡事都替儿子打算,儿子从来没有怪过您!”
“老二,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娘知道你不会怪我,但是我这心里头过不去啊!
“每每想到这些,我就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都是娘对不住你……
“既然是娘犯下的错,自然也要由娘来解决。”
沈老太太柔声道:“老二,别怕,这些事都是娘做的,你根本就不知情,老天爷不会怪到你头上的。
“无论以后是天打雷劈还是下地狱,都有娘顶着呢!
“以后啊,娘就天天在佛前诵经,说不定还能减轻些罪孽。”
几句话说得沈仲磊心如刀割,哪里还记得自己是想来兴师问罪的,直接扑到沈老太太腿上大哭起来。
“娘,您别说了,都是儿子不争气,给娘添了这么多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