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儿提到嗓门口的时候,日子竟反而过得风平浪静。皇宫并没有因逃逸了刺客而再生意外。那个可怕的事实也随着颜妃的死亡而销声匿迹,再无人在千雪面前暗示什么,好像真的安静了,安静得令人难以相信,眼看一场风暴竟尚未刮起就嘎然而止,结束得诡异。
结束么?唉……可惜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呢。千雪的身子倒是不舒服起来,怀孕两个月后,她开始有了害喜的症状,闻着一点儿腥味就吐得昏天暗地。景飞心疼,隔三岔五地派人宣太医,直弄得何太医大叫自己的老骨头吃不消。待过了半月有余,千雪的情况慢慢好转,他这才放过了何太医。
赵嬷嬷见状,暗里不知叹了多少口气,这宁安宫的主子……怀孕也能跟别人不一样,闹得太医署人仰马翻,怕是整个皇宫都传开了。可太子妃那模样又真叫人恨不起来,看来,她是无法完成皇上当日对她的嘱咐了。话说回来,皇上自己也没再提起,而且,每次来宁安宫都是和颜悦色的,是忘记了?或者……改了心意?。唉!做奴才的,能糊涂就糊涂吧。
日暖风和,转眼间就到了开春之际。恰逢菊若的百日,千雪和景飞二人早已商量好要在郁林王妃的墓边给菊若立一个衣冠冢。希望她的魂魄回到故乡也有个依靠,愿为东南风,长逝入君怀……她一定会回来的,千雪愣自这样想着,转眼望向窗外。厚厚的积雪仍未消溶,天气却是出奇的好。可惜她不能跟着景飞出去,赵嬷嬷守在宁安宫门口,好说歹说也不让她出门。想起自己现在的状况……千雪只得无奈放弃。可她实在不愿呆在屋内,如此美景,如此心境,对菊若……她可以有自己怀念的方式。
吩咐小紫和晴云在宁安宫前院的亭子里摆下美酒佳肴,千雪抱琴款步上了亭间,神容沉黯,紧皱的眉间难掩凄清。酾酒临风,忆及菊若的淡然,菊若的微笑,菊若的恩义……远嫁和亲的熙和公主,最终是为翰日国的江山死了,为她心爱之人死了。香魂一缕,可曾环佩归来?
转身低下螓首,叹息逸出朱唇。素手轻轻覆在琴弦上,过了片刻,凌乱的思绪方稍稍清明。玉指挑动,幽雅而绵长的曲调便在天地间自然漾开,宛若清澈透明的山泉,不知自何处来,一路流向遥远的天际。那似有还无的悲伤,淡淡的,却扯动了每一个人的心绪。宫里的,宫外的,所有听见琴声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引颈争望……
只见那亭间端坐的美人,紫衣白裘,颜华纯净如美玉,衬着白茫茫的雪景竟无丝毫失色,艳丽得似是荼靡的玉梨,纯到极至,也艳到极至。这样的人……皇宫留得住吗?她的倨傲,她的勇气,她的敢爱敢恨,她的毅然决然……零零碎碎,哪个人耳里没听过只言片语?可到了此刻,众人才算真正明白,为何她会独得太子的万千宠爱。有妻如此,自是目无余色。
旭飞步入宁安宫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美景。琴弦已停,琴音不绝,袅袅余声中依稀可辩弹奏之人心底的黯然神伤。不忍她独自沉浸,他扬眉对着亭间的倩影喊道:“千雪,为我奏一曲如何?”声落人起,下一刻,旭飞手中已多了一把耀眼的宝剑。
乍然见着熟人,千雪惊讶之余更多欣喜,竟是他回来了!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她自然明了旭飞的心思,便朗声回道:“好啊,且看你的功夫退步了没?”
琴声忽又响起,节奏与前曲截然不同,急促如暴雨,气势惊天破地,连枯枝上的积雪都被震落了几分。旭飞手中之剑亦随着琴音舞动,朝阳下,光影晃动,直教人看得眼花缭乱。千雪弯了弯嘴角,悄然换了指势,急促的音符又缓下来,自然过渡着流入悲怆与沉重……
几番波折,琴声讲述的故事终于并入苍茫,天地间,什么都没有改变,仿佛只做了一场了无痕迹的奇梦。旭飞的剑斜斜插在雪里,剑柄仍在轻轻摆动着。而他自己则怔怔立在院中,一脸惘然。
千雪下了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