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
桃行以出宫采买的名义来寻茶焦。
她鲜少会有这么冲动的想法,长期在宫中谨遵明哲保身的教义,导致他们变得自私且冷酷。
可是今天,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
太子殿下,实在是个苦人。
倘若是生在一般人家,父子之间这种大惩小诫、兄弟之间这种明争暗斗虽说也不少见,可终归落到根儿上还是一家人。真要遇上什么事了,定是先要一致对外的。
可落在皇家,这可真就是生死一线的事。
所有的人,依靠圣人而活,依靠揣测圣心仓皇度日。
但有一点,圣心难测。
她现在怕的是,万一太子殿下这次真跟自己较劲儿,难免熬不过去。
幸好在宫中时,茶焦与她说过茶府的位置。她记性一向不错。
下了马车,向门房小哥打听,却只听得“小姐赏花去了”的模糊回答。
她一下没了主意,可又心急如焚。
“可知赏什么话去了?”她多问了一句。
“好像是……杏花?”小哥挠挠头,不确定地说。
京郊的花,各有各的赏法。
提起杏花,那就只有栖山了。
桃行眼前一亮:“多谢小哥。”
她顾不得其他,飞奔上马车,对车夫说道,“快,去栖山。”
殿下,撑住啊。
一定要撑住。
茶焦牵着茶靡的手,“阿靡,你还记得么,平遥的佛寺快被我逛烂了。”
“是。”每当母亲待她去礼佛时,僧人总会说起这样一个奇特的孩子。后来由此恰巧撞上了,她们才知道,那个小孩就是茶焦。
毕竟哪有小孩儿像她这般着了迷似的天天沉迷什么哼哈二将、四大天王、释迦牟尼、南海观音……
来也不说话,就在佛前静静地跪着,仰头看着。然后像个小大人似的背着手在身后,仔细地审视那些佛像雕塑,像极了那种老学究。
“我特别喜欢去寺庙的一路上闻到的所有味道,辛劳的、轻甜的、微苦的,最后化归于寺庙里的檀香。我就在那种轻盈又厚重的袅袅烟气中,得以安定下来,然后在佛前胡思乱想。”说到这里,茶焦不免轻轻地发笑,“别人都是在那儿凝神地祈祷,我却在佛前天马行空地做梦。”
茶焦像这么有说话欲望的时候并不多见。
可能今天,她是真的开心吧。
“我后来认识的眠空,也是在寺庙中认识的,说来或许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他是一个游离于这世间内外的人。”
茶靡当然记得眠空。他那种气质,太特别了。要形容起来的话,大概唯有“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可比拟一二。
茶焦不像她,茶靡对于安定有一种极强烈的向往和渴望。
她一贯是惧怕不确定性的。当然除了来京都这一次大胆的决定。这也是她用尽了十几年积攒下来的勇气,才迈出了这么一步。
挺好的。
她现在好像才有一点点懂得了茶焦一味追寻漂泊的意义。
“走,那边花开得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