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爱卿,你又何罪之有?”
云璟帝慢悠悠抬指点着手下的鎏金龙头,眼眸深处兴味十足——何康盛这老小子憋了这么久,总算是寻到机会开口了,等得他差点睡过去。
“回陛下,微臣官拜侍郎,为礼部主官之副,理当上劝主官,下御众司,身先士卒,以慰陛下知遇之恩。”何康盛跪地拱手,神情恳切至极。
“然臣为副官,见主官犯错而不加劝诫拦阻,是为不义;见士子殃灾而不敢加援添助,是为不仁。”
“知主官之过而畏于权势,明哲保身不肯上报君王,是为不忠;为礼部之副而未尽上劝下御之能,外无功绩,内无厚德,是为无能。”
何康盛嘴皮子上下一碰,麻溜利索地往自己脑袋顶上扣了四顶高帽,顺势再度叩了首,言辞悲切。
“陛下,微臣犯此不忠不义不仁之过,又无能治管礼部,实乃罪大恶极,枉作朝臣,即日便向陛下请辞,还乡告老,还请陛下治罪!”
晁陵被他一连串的动作闹得脑袋发懵,先前想好的狡辩之词,这时竟一应忘了个一干二净。
台上云璟帝不曾发话,他只慢慢绷紧了唇角,盯着何康盛看了半晌,忽的敛眸一声低哂。
“不忠不义不仁无能?何爱卿说起自己来,还真是分毫情面不留。”墨景耀挑眉轻叹,“却不知……你所谓的‘主官犯错’犯的又是什么错?”
“回圣上,晁大人所犯之错,乃泄题舞弊,结党营私,行贿受赂!”何康盛一字一句说得分外清晰,朝臣们闻此不由颜色大变,晁陵的一张脸亦霎时白成了霜。
“何康盛,你休要在这里血口喷人,本官何时犯过这么多错!”他抵死挣扎,试图在气势上压过何康盛一头。
后者却不为所动,仍不紧不慢、一条条罗列着他的罪过。
“陛下,鲍晖二人提前所得的会试考题,便是自晁大人手中泄出去的;卢子修的会试答卷,亦是他暗中偷换,按到了陈飞章的头上。”
“晁大人任职礼部尚书以来,推举贡生不下十数,八成之上曾与他行贿,行贿者必可登科中榜,无贿者则多憾而落第。”
“同时他亦与侯府管事往来甚密,两人不时来往钱财,名为‘私交’,实为通贿,多年来,礼部庶务皆由大人一手把控,罪臣虽有心劝阻,却着实无力……”
“何爱卿,口说无凭。”云璟帝静静听完何康盛所列罪状,淡着眉眼轻声发问,“你手上,可有什么实证?”
“臣在礼部无甚实权,数年如一日充聋作哑,只为明哲保身。然大人所犯之过甚广,臣心有不安,便暗地收拢了各式书信、答卷并钱庄票据,以待大白之日。”
“诸般物证,皆被罪臣置放于礼部办公之处桌案左下第三柜夹层——卢子修会试时的原答卷亦在。”
“且臣与大人共事多年,知晓大人好(四声)将所受之赂逐一入簿,锁入桌下柜中,其上多以废旧公文遮掩。”
“此外,大人今年共受贿银三万七千六百余两,珍宝、美玉十数,眼下春试未完,想来许还不曾被换作金银。”
“陛下,罪臣所述是真是假,您只要派人前往礼部,细细一探便知。”话至此处,何康盛仰头叹息一口,“陛下,臣自知罪无可恕,无颜求饶,但凭陛下处置!”
云璟帝听罢,敛眸沉默了少顷,似在辨别他话中真伪,片刻后他沉着面容,重重一拍椅上龙头:“慕国公。”
等得快浑身生锈的慕文敬闻此立时抱了拳:“臣在。”
“带上人手,去晁尚书府上搜查一番,看看他府中是否如何爱卿所言……藏着那诸多珍宝金银。”
“微臣领旨。”慕文敬颔首,像模像样地端着手后退两步,掉头溜了个飞快。
他在殿中听这帮人耍嘴皮子听得昏昏欲睡,耳朵亦跟着起了厚厚的茧,再不放他出门透一透气,他怕是要绷不住掏出那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