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热情的同女主人搭话,趁女主人背过身倒腾馒头间隙,掏出一包白色粉末洒进锅里。
吃饭的地方在东屋的大通炕上。
男主人、男主人他爹和四个儿子,祖孙三代的男丁脱了鞋围坐在矮几一圈,见宁钰来了,男主人站起来招呼宁钰上炕。
宁钰扫一眼满脸饥渴的一家男丁,神态自若上了炕,盘膝坐下。
昨晚那一顿,是她两辈子来第一次闻着一堆臭脚丫子吃饭,是真臭,她憋着气,礼貌性喝了两口野菜汤就匆匆溜了。
今天往鼻孔塞上布球,空气清新多了。
“来,徐兄弟,吃个馒头。”男主人热心的拿了个馒头给宁钰。
其他人目不转睛盯着宁钰,余光却盯紧白乎乎冒热气儿的馒头,见宁钰张嘴咬下去,几只手饿狼扑食般伸向装馒头的篦帘。
和刘嫂子家不同,这家人待客,男女不同席。
知意、知满、女主人和她的两个闺女在灶屋,坐在马扎子上,围着锅台吃饭。
灶台上舀了五碗玉米糊,碗上搁着筷子,筷子上架着蒸红薯。
女主人把架了整个大红薯的两只碗端给知满知意,自己端起红薯个头稍小的碗,留给两个小姑娘的,那就更小了,只有婴儿拳头大一块,合在一起也就半个红薯。
两个小姑娘碗里的玉米糊也不满。
小姑娘端起自己的碗,从水缸里舀了冷水倒进碗里添满。
知意知满心里堵堵的,终究也没开口说什么。
——大老爷说过,急救得,穷、救不得,宴公子能救,这家人却救不得。
一墙之隔,透过一层破烂布帘挡住的窗洞,麦香徐徐飘出。
“娘,俺也想吃白面馒头。”十来岁的小姑娘黑黑瘦瘦,和她娘一样的眯眯眼,说话的时候怯怯的。
另一个稍大点的小姑娘也看向她娘,眼睛随爹,又大又亮。
“赔钱货,那是恁能吃的?!老娘还想吃呢!赶紧吃完上山割草去!”
女主人一筷子敲在小姑娘脑门上,扭头对知满知意赔笑,“丫头片子不懂事,让大妹子看笑话了,吃饭,吃饭。”
小姑娘埋下头,闷不吭声,泪珠子啪啪滴到碗里。
另一个小姑娘眼里的光彩也暗淡下去。
知意尴尬的笑笑。
知满瞥了眼两个小姑娘,把碗往灶台上一顿,筷子拍在碗沿上,一瘸一拐走到东屋,左手拿了两个馒头,右手又拿了两个馒头,在一群男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瘸一拐走了。
“我这小妹在家骄纵惯了,出门也不知收敛,大家见笑了。”宁钰笑着赔礼。
男主人和他爹苦笑着说没事,心里把知满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剩下五个馒头了,一下让她拿走四个!他们一个人也才吃了三个,牙缝都不够塞的。
一定要把这坏丫头卖到最苦的窑子里去!
“吃吧!”知满往两个小姑娘碗里一人塞两个馒头,转身回屋。
不是气的,主要是那女人打闺女的时候,筷子上的玉米汁溅到了她碗里,脏。
“娘……”两个小姑娘望向她们娘,既期盼又惶恐。
“两位小妹模样周正,正是长身体抽条的时候,多吃些,长点肉,定将十里八乡的姑娘全比下去,过两年说亲,大嫂子家的门槛怕是要被踩烂了。”知意赶在女主人发作前,笑着打趣儿。
“借大妹子吉言。”女主人笑呵呵说。
转头对两个小姑娘又换了副凶恶面孔,“客人都发话了,还不快吃!”
女主人嫌恶的剜一眼两个小姑娘。
两个馋嘴赔钱货,又让她四个宝贝儿子一人少吃一个大白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