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雪还在下,学府东街上行人极少。
清洁工老黑站在小吃店门口,眼睛怔怔地望向北边,昏黄的路灯光中雪影缭绕,底下影影绰绰靠坐着一个人。
“再挺下去,疯子怕是够呛了…”
老黑抹了把眉眼和胡子上的雪,叹口气冲着小吃店老板说道。
老板胖墩墩的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他回头看向屋里,一老一少两个食客正嬉笑打闹,吃着板面喷香。
“操蛋的命哎…”
他摇摇头,拎起一件棉大衣和包好油条豆浆的塑料袋,向北边走去。
“去看看吧。”
老黑拖着扫把跟了上去。
黑色冰冷的路灯杆下,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人仰面坐靠在地上,身上、脸上已经薄薄地覆盖了一层白雪,他手里攥着一根硬邦邦的油条,偶尔颤抖一下,发出微弱的呻吟。
老板蹲下去,用手抹去他脸上、身上的雪,将棉大衣盖在男人的身上,用力想把他手里的油条拽出来,没成功。
老板叹口气,顺势把手搭上男人的脉搏,感觉着微弱纷乱的跳动,眉头锁得更紧了。
“喜脉是吧?我怀了几个月了?”
男人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咧嘴露出白牙。
“疯子哎,你说你哎。给你找了地儿不住,非得在这遭罪。半年了,你说你等个球啊?”
老板轻声责怪道,把豆浆杯子拿出来,插了个吸管,递到男人裂满血痕的唇边。
“等待戈多…”
男人眼睛弯成了月牙,路灯映照下闪烁着柔和的亮光。
“那噶嘟知道你快挂了吗?但凡有点良心,也不能放人家半年鸽子。起来跟我回去吧,以后我给你寻摸一个,咱这体格长相又不比那大学生们孬。”
老板腿有点麻,他撅着胖屁股猫腰站起来换了个腿。
“快了,他们快来了。我预感到了,快了…”
男人似乎用光了气力,又缓缓闭上眼,嘴里呢喃。
“快个屁了,老黑,跟我把他搬回去!他妈的我贾不穷能看你死在我跟前?你给我帮一天工,你的命就得归我管,操,治不了你了?来!”
贾老板绷着青筋嘶吼,恼恨这孩子油盐不进。
半年前,疯子来到江阴市大学城外。刚来时穿着破旧,却洗得干干净净。人长得直溜顺眼,眉目有点像演戏的男明星。
他到了东门外的学府东街就再也没离开过,白天在小吃店和电脑店这片徘徊,晚上就靠着路灯杆睡。问他干什么,他就说等人,还弯眉笑笑。他从来不和别人冲突,人家喝酒发疯打了他,他也是弯眉笑笑。
时间长点,他在这块也出了名。很多男学生慕名而来,调侃戏弄他,把他整蛊得灰头土脸,他还是弯眉笑笑。开始还有男星的粉丝阻拦,再后来他变得胡子拉碴、衣冠破烂,也就自然没人维护了。也有人报警,说他妨碍市容和影响治安,警察把他带走后,当晚他就笑眯眯地回到了原地。慢慢的,“疯子”就成了他的指代词。
贾不穷盘下小吃店那天,正值疯子来这里足满两个月。店外放着千挂鞭,疯子就揣手在旁边观瞧,众人捏鼻躲他。贾不穷不悦,上门都是客,莫要衣帽看人。于是开流水席时单独给他摆了一小桌,规规矩矩地敬了一杯酒。
再过两日,疯子被收拾得利利索索,成了小吃店的跑堂伙计。还别说,小伙子打扮起来挺漂亮,板正阳光,很多女学生又慕名而来,小吃店还火爆了一阵。有人背后议论老贾骗人干活不给钱,老贾笑笑不说话,心说你单位给你缴的保险还不如他全。
疯子干活是把好手,除了话少没别的毛病。唯一让老贾不高兴的,就是他还是天天靠着那根路灯睡,活像北边那个电脑店的看门狗。那个铺子已经关了一年多了吧,一直没租出去。给他租了房子睡觉,他去都不去。夏天秋天还好说,老贾怕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