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年,你这个陈世美,对我二姐始乱终弃,我要去派出所告你耍流氓!”
那姑娘嘴上说的凶狠,两只大眼睛却笑成了月牙,呲着两颗小虎牙促狭笑着。
陈春年摘掉狗舌头棉帽,挠一挠后脑勺,咧嘴笑了好几下,终于想起这黑瘦丫头是谁了。
这不是杜家台的杜小月嘛。
当年他和姐姐陈雪晴下乡插队时,曾经在杜家吃住一年多,彼此之间关系相熟;
杜家出身也不好,家里姑娘多,男丁少,挣不来多少工分,吃了上顿没下顿,六个闺女都饿成了豆芽菜,在村里很不受人待见。
当年,他和姐姐经常偷生产队的麦穗、谷穗和瓜果蔬菜,回去后偷偷摸摸一起吃,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至于说她二姐杜小真…呃,好吧,在上一辈子,还真特么是一段孽缘。
那姑娘温柔贤惠,表面上善弱可欺,挨饿挨揍的时候不声不响,其实是个狠人。
77年恢复高考,她就下定了决心要念书,偷偷摸摸的,一边劳动一边看书,1983年,也就是今年,考了419的高分,最后却只上了一个地区师范。
没办法,穷嘛。
眼下的中专师范包分配,三年制出来就能上班,早早就可以挣工资。
上一辈子,回到县城当小学老师的杜小真,找过好几次陈春年,说要跟他搞对象。
阴差阳错的事儿没成。
后来,慢慢就断了联系,再后来,在一次回乡途中,听几个红宁县老乡说,杜小真在乡下当了几年老师,后来考上师大,读研究生出国了。
再后来,就淡了,散了。
人一辈子,就特么这怂样子,跟猴子摘玉米差不多,摘一路,丢一路。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特么不见了……
“嗨,陈春年,你不会不认我了吧?”
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杜小月瞪着两只大眼睛,凶巴巴说道:“我二姐每天晚上偷偷写日记,里面全都是你,你这个陈世美!”
“呸!”
陈春年搓几下脸颊,戴上狗舌头棉帽,摸出一把洋糖递过去:“是小月妹子啊。”
“你咋一个人跑来看戏了?不怕半夜走山路,让狼给叼去吃了?”
杜小月剥开一块洋糖,放鼻子下面使劲闻着,黑而清秀的小脸尽是陶醉之色:“哎,真甜。”
陈春年笑骂:“闻着叫香,吃着才叫甜。”
杜小月‘嘁’一声:“要你管!”
陈春年伸手,使劲揉一下小丫头的脑袋,跳下拖拉机头:“你和谁一起来的?”
杜小月:“除了我妈,我们一家子都来了。”
说着,她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向茫茫多的看戏观众中看一眼:“看见没,我二姐偷偷看你呢。”
陈春年也伸长了脖子看一眼,满眼都是乌泱泱的人,根本就找不见杜小真。
“陈世美,你回城后咋再没回来过?”
“我叫陈春年。”
“我二姐说你是陈世美。”
“你二姐又不是秦香莲…对了小月,看完戏你们还回去吗?”
杜小月点头,嘴里嗦着洋糖,含含混混说道:“对啊,也就三十几里山路,两个多小时就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