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历史,越国诸咎、楚国商臣、晋国申生,无一不在上演君臣父子之间的恩恩怨怨。
先是君臣,后为父子。
以兄长如今的朝野势力,他动一动脚,朝廷都要抖三抖,可如此一来,将高坐龙榻的父皇置于何地?
“唉,父皇恐怕也未料想到今日处境吧?”
刘闳有感而发,替兄长境遇忧愁,刘据听了,却平淡道:“老二啊老二,你对我们的父皇太不了解。”
“今日之处境,就是父皇一手造就的,他就是想看看,我这个被逼入君臣父子监牢里的储君,会怎么做!”
话音一落。
刘闳先是愕然,随即便是惊疑不定,望向面色平淡、仿佛在说着寻常小事的兄长,不知为何,刘闳忽然遍体生寒!
父子父子,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呀!?
但仔细想想,这的确像是自己那位铁石心肠的父皇,能做出来的事情。
沉默良久,脸色泛白的刘闳拱手一礼,“劝谏父皇休养生息一事,是弟思虑浅薄了。”
“兄长不易。”
齐王虽年少,一颗仁慈悲悯之心却极为热忱,与之相反,刘据一如既往的腹黑,此刻脸上再度显露笑容,瞥向自己弟弟问道:
“明知为兄不易,伱还要给我增加不易?”
刘闳愣了愣,反应了会儿才明白兄长的意思,当即苦笑一声,稍显落寞。
“那也是我的不易。”
他参与争储,的确给太子增加了不易,可刘闳明知不可为、还要被迫为之,难道就容易吗?
进京以来,父皇隔三差五拉着他们考教、问对,不断向外界传递模棱两可的态度。
就是要引他们兄弟相争!
有野心,就会有行动,比如自己那位三弟燕王,但即便没有野心,身边的人、周边的物,也会推着你争!
“因体弱缘故,加上有兄长珠玉在前,我并无争储的心气。”刘闳看向身旁,“不管兄长信不信。”
信与不信,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你必须得争!”刘据语气幽幽,“父皇推着你争,身边臣属、老师、门客,都希望你争,哪有余地可言?”
话至此处,刘据脸色缓和些许,“但正如你先前所说,都是亲兄弟,争,可以,却不必争出火气。”
“免得日后落个视如仇寇的下场。”
他这句话,是在陈述,也像是在征询齐王刘闳的意见。
闻言。
刘闳似乎误会了,在座椅上不安的动了动,“兄长想让我和你在父皇面前演戏?难!”
“谁说让你演戏了?”刘据偏头看去,挑眉道:“既然是奉命争储,逃不掉,你放开手脚便是。”
“倘若为兄争不过你,就该你为储君!”
说着。刘据甩掉手里的草茎,“我从不认为,我为长子,皇位就理所当然是我的,那是对大汉天下的不负责。”
“大大方方的争!”
“再者……”刘据拍了拍手,朝自己二弟笑道:“无需事事都顺着父皇的想法来,他想看我在监牢里左右为难、处处煎熬,我自有应对的法子。”
“他想看你跟我相争,让你做磨刀石也好,踏脚石也罢,你难道就非得跟我拼个你死我活?”
说到这儿。
刘据眼神陡然凌厉、激昂起来,“现在的大汉,是父皇的,是他们老一辈的,但未来的大汉……”
他指向自己,又指向齐王,“终究是我们的!”
“父皇想让我们兄弟斗,我看不然。”刘据冷声道:“明明是我们拧成一股绳,跟他斗!”
话罢。
草地上许久无言,刘闳双眼明亮,定定地望着自己兄长,大逆不道的言语充斥耳膜,令他心中激荡久久不平。
片刻后,刘闳方才视线下移,道出一句:“兄长,可真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