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棋不定。
扶渊拈起一颗黑子,伸出手,却又收了回来。
“为何不下?”艾夫子捻着胡须,双目半阖。
“回夫子,弟子方才所想,太过……嗯…终不稳妥。”扶渊小心翼翼道。
“兵者,诡道也。”艾夫子轻轻摇头,“你方才所想,不仅胜在奇险,更胜在气吞山河之势。陛下不许你下凡胡闹,也是为了你日后的格局着想。”
“但是……”扶渊攥紧了衣摆。即使面上风轻云淡,他心里却还是放不开。
那是一种源于心底的恐惧,所谓隔阂,都是由心所生,人这一生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
“上神,你记住,”艾夫子睁开双眸,目光炯炯,“若增大气骨,必成凌霄木!”
扶渊神色一凛,起身施礼:
“弟子谨记。”
扶渊与月如期走在街上,聊起了那位睿智的长者,往事种种涌上心头。一时间,扶渊也不清楚,这么多年来,他到底都记住了些什么。
都说世事如棋,但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如许,远非黑白纵横十九道这么简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番是对是错。世事纷杂,往来熙攘,他终究是被迷了眼。也许利益面前,谁是谁非都不重要;欲成大事者,必有霹雳手段,但扶渊终究是狠不下这个心。
他怕自己迷途不知归路,怕自己初心不复,悔不当初。
只是这世间没有谁,也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正确的,一件事可以用许多不同的尺度去衡量,就像他打量月如期那般,用衡量美人的的标准和衡量九重天第一学院的院长的标准,看到的人是不一样的。
“上神,天时院人多眼杂,不如我把知守叫来连远殿,我们再细细打算。”月如期看到扶渊眼里的犹豫和不忍,道,“上神不必想太多,知守他是自愿的。”
人家师父都这么说了,那自己还能说什么。扶渊轻叹一口气,却又想到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月院长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祈师弟告诉您的?”他记得天帝说过,这件事只有他,陛下,舅舅,阿宴,祈知守知道,怎么月如期……
“不是知守……”月如期似笑非笑,“通过一些特殊渠道得来的,知守毕竟是我座下的弟子,我想即使是朝廷的机密,我作为他的师长,天时院的院长,也有资格知道。”
特殊渠道……应该是不小心发现了但是不合乎礼节所以不好意思说吧。
“上神可信命运?”月如期看着他,自问自答道,“命运这东西,看似玄之又玄,像天道暗中束缚,无论选择了什么都是殊途同归,到最后无路可退。但事实上,所谓命运,不过是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明明有千万种选择,可最后兜兜转转,都会选择那条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命运,那是你自己选择的,可以说与旁人无关,也可以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晚辈还有一事参不透,院长可否指点一二?”扶渊听了他的话,忽然想起了什么。
“指点不敢,上神但说无妨。”月如期颔首。
“晚辈不敢说自己一心向善,却也求活个清醒明白,但如今却参不透这是非善恶四字,究竟何对何错?孰是孰非?今古看过之后,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实在太多,晚辈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芸芸众生考虑的。”
“上神能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月如期轻笑,“我虚长上神几千岁,马齿徒增,浑浑噩噩间却也有些感悟。世间哪有绝对的是非善恶?既如此,何必执着于此?太过执着,反而患得患失,放不开手脚,不妨听从自己的内心,坚守自己的信念,问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又要拿什么去换。至于值不值得,后不后悔,那都是后话了,不要为一时的得失轻易改变你的信念。上神也要想想,自己究竟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与能力无关,强者自救,圣者渡人,上神是想渡人还是渡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