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插着支英雄牌水笔,戴着金边眼镜,左手拿着鲜红的介绍信,右手拿着小喇叭:“老乡们,军民鱼水一家人,为了帮助老百姓尽快富裕,我们四八三二部队,研发了高科技产品,可以让猪快速生长,现成本价,5 元钱 10 包推广给乡亲们……”还有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小兵,拉开印着八一军徽的旅行箱,摊开一块油布,堆上一排排、一厽厽方便面调料包样的东西,上面有两行正楷小字“军用产品,肥猪菜”。此时围过来一帮村民,有黝黑的男人,也有肤色略白的女人,都透着朴实无华。
“怎么给猪吃呀?”一位老农问道。
“拌在猪食里,半年猪能长 200 斤。”喇叭里传来回答声。
“我来 5 块钱的,送三包吧。”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响起。
“连长,他要送三包。”小当兵的询问。
“送就送三包吧,我们不是来挣钱的,为的是老百姓。”干部模样的人说道。
人们好奇地打量着这几位突然出现的陌生军人,眼中带着警惕与疑惑。这个中年男人的老婆走过来,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后,把男人拉到一边低声且有力地说:“我红星苇,大姨村子里,一年前也来过同样的人,同样的肥猪菜,同样的部队介绍信,人们买了许多,根本不起作用,骗人的,是黄土沫子做的。”男人翻着黄眼珠,将信将疑。女人不声不响地领来了警察,之后的事情便不言而喻了。
安徽省安庆监狱源于清末“安庆罪犯习艺所”,始建于清光绪三十二年,即 1906年,已历经百年。彼时社会太平,安庆市和安庆地区共用这个监狱,还监禁着省级重刑犯,相当于公安部秦城监狱的级别。五十年代成立的牌楼劳教所,起初仅有十几个劳教人员,所需警力不多,百几个新兵集训正合适。1983 年的运动,坏人数量突然增加,兵力不足,于是整体搬迁到茅铺新的集训中心,牌楼劳教所升级为安庆市看守所。十几个劳教人员也就暂时搬到了新兵集训中心。
这天,天空晴朗,阳光普照。池塘埂下,新兵种下的一片包菜,犹如成群的灰兔蹲踞在地里。池塘里的水清澈透明,波光粼粼,一块预制板搭成的洗衣板,恰似牛的舌头伸到水中,在微微晃动的水面上,投下一片模糊且不安定的阴影,搅乱了原本看似平静的内心之湖。老所长两口子站在上面,吃力地拧着被子里的水。我喊道:“老所长,李妈妈,危险,上来吧,我帮你们拧。”同时向老姜招手,他放下手中砍刀,我俩很快拧干了水。李妈妈感激地说:“谢谢你俩。”我提着装被子的木桶与李妈妈一起走,李妈妈开口道:“朱楠,我观察你好长时间了,觉得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心思有些重……”李妈妈的话语像沉重的石块,投入我心湖,泛起阵阵的涟漪。
我苦笑着回应:“我都这样了,还算好孩子?”
李妈妈眉头紧皱边走边耐心地说:“到这里来的,不一定都是坏孩子。好坏取决于人的本质,一时犯糊涂做了坏事,只要改正,前途依然光明。”
我无奈地说:“我还有前途?进入社会,人们定会歧视,永远不会好过的……”
“这不,你也改为劳教了,政府是公正的……社会上歧视的人只是极少数。”李妈妈安慰道。
“社会上不管因劳教还是其他,只要进了那铁门,就……”我欲言又止。
“唉……”李妈妈不再说话,望着远方,陷入了往日的沉思,仿佛那身着黄衣服、带着红袖章的人浮现在眼前。
是呀,人生就像一场大戏,每个人在命运的舞台上演绎着不同的悲欢离合。有人扮演着慷慨就义的“英雄”,有人只能演绎在那个时代潮流中身不由己、命运飘摇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