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夜深人静时分,文越街一片安静。街角有座不怎么起眼的宅子,府门前的匾额上是今上亲题的四个鎏金大字——“莫丞相府”。夜半三更的街上只走了个更夫,他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地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他出了文越街,又走向下一条街,他还有三条街要跑呢。今年春天还没下几场雨,也确实是有些反常的干燥了。
更夫身后,几个黑影掠过,他自己却浑然不知,自顾打着更,“小心火烛”的声音越飘越远。
“事情都办妥了?”影影绰绰的屏风之后,宽大的书桌前坐着的男人一边缓缓转动着拇指上那枚成色极好的玉扳指,一边抬起头问道。
他的眼神很是锐利,穿过屏风直直地射在周源昊的头顶上,周源昊只觉得头顶有些发凉,他没敢抬头,恭敬地把额头贴在冰凉的地砖上,一滴汗珠从额侧滚落,“啪嗒”一声落在地砖上,他回答道:“是,属下亲自去看过了的,下手很干净,现下火应当也烧起来了,宅子里的人绝无幸存之理。除了那两个孩子……”
“好,这次你们做得不错,”男人颇为满意地勾起唇角,眼神复又投向了手指上的玉扳指,“答应过要给你们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少。”说完,他身体微微后仰,拍了拍手,外间立刻就有个侍女端了个盖着红布的托盘走了进来,红色的锦布下鼓起一大块,“周大人,请吧。”那侍女面容姣好,笑着对他说。
周源昊眼中闪过掩藏不住的喜色,正要拜倒在地,脸上的神色却突然诡异地定格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左胸突出的银刃,艰难地张了张嘴,吐出一大片血沫,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发出了“嗬嗬”的怪声。而他身后,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手里拿了个匕首的刀鞘。
男人有些惫懒地抬起眼皮看了看,挥了挥手道:“好了,拖下去吧,地上弄干净,那些东西都赏了你了。”他顿了顿,又说,“以后你便接了他的位置吧,好好干。”
“是。”黑衣男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恭谨地一躬身退了出去,匕首擦出道银光,附在上面的血珠滚落,滴在了周源昊致死都圆睁着的眼睛旁。
太阳照样升起,照亮了城里的大街小巷。
“嘎——”栖在树上的乌鸦突然不知被什么惊得飞远了,落在了一处已经烧黑了的屋椽上,屋椽好似不堪重负,晃了两晃,还是塌了。乌鸦又振翅,不满地叫着飞走了。
这座被烧成了废墟的宅子静静地矗立在文越街街角,路过的人纷纷侧目。“这是怎么了?这不是莫丞相的府邸吗?”提着菜篮子经过的大婶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清明刚过两天,这火烧得可真够猛的。”不只是莫府,周围的几栋民宅也不幸被牵连其中,被火烧得面目全非,其中有一栋尤其夸张,只余下几片断壁。
“房子都烧成了这副模样,不知道人有没有事啊?”
“这谁知道呢?怕是…唉…”
官府来人察看时已是日上三竿,日光照向深红的宫墙,在石板铺成的地面上投下一片阴影,捕头眯着眼睛看向皇宫,险些被明黄色琉璃瓦反射的阳光晃了眼。灵越国上下没有人不知道,丞相莫怀风是位爱民如子的好官。他叹了口气,在案簿上添了几笔,带着手下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