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去病听完,心尖仿若被万箭攒射,疼痛难忍。
想他谈去病虽富甲天下,可细细思量,除了那一张张的银票,一座座的庄子,还有那一间间的铺子,除了这些身外之物外,他几乎一无所有。
他自幼体质孱弱,莫说看山看水,即便是出门稍稍走远一些,身子便如那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如此的他,又岂能有非分之想呢。
谈去病缓缓垂下眼睑,如那霜打的落叶,掩住心中的无尽失落。
“那昭娘子莫非是想与未来的夫君一同去看那山之巍峨,水之浩渺吗?”
昭蒂的眼神如同那风中的烛火,飘忽不定,她轻轻摇头,眼中掠过一丝如深秋寒潭般的悲凉。
“看山看水闲坐,听风听雨独眠。我不愿如那菟丝花般依附于男子,待我攒够了能安度余生的钱财,便立了女户,这一生能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岂不快活似神仙!”
谈去病早前便差人打探过昭蒂的身世,想来应是她幼时目睹父亲宠妾灭妻,而后又与母亲被逐出家门,历经了无数的颠沛流离之苦,故而心中才萌生出此等念头。
许久之后,谈去病方才言道:“昭娘子,我有几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昭蒂目光上扬,毫无躲闪之意,朗声道:“尽管讲来!”
谈去病轻咳数声,稍作整理思绪后说道:“昭娘子,可是……可是与那张府二郎君有婚约?”
昭蒂自嘲地一笑,道:“我如今这等出身,于那家而言,不过是十几年前的一场闹剧,又何谈婚约,我也从未妄想高攀!”
谈去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追问了一句:“那昭娘子可心悦那张府二郎君?”
昭蒂微微蹙眉,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看向谈去病道:“心……悦?!可我那颗真心,早已如那凋零的花瓣,不知飘向何方了呀!”
午后,谈去病将昭蒂送到了门口马车前,他笑道:“预祝昭娘子新年顺遂!”
昭蒂点头,”同祝谈东家!”
谈去病朝昭蒂走近了几步,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拍,仔细地将她抖蓬系带打的死结解开又重新系好,无比温柔地直视着昭蒂琉璃一样清澈的眼眸,声如温玉。
“以后唤我去病吧,我也唤你阿昭,若我有副好身体,真想和你一起去踏山看水啊,哪怕只有一日也好!”
二月五日是除夕,二月三日打烊后铺子便挂出了牌子,铺子明日休息,年初六营业。
昭蒂本想让大家多休息休息,初十再做生意。
哪想几人一听一致否决,说最迟初六定要开张,元宵节前还有不少人家要买点心走动送礼。
昭蒂无奈,心道,好吧!我还能拦着你们做牛马不成呀,唉!
胡婆子,哑叔,胡三娘早就买好了年货,真是什么也不用昭蒂操心。
几个人一起拦着昭蒂干活儿,只撵着她上街去玩,去买新衣,首饰,或干脆歇着去,弄的昭蒂都有些无所事事了。
忙惯的人呀,就怕闲,人一闲下来,反倒想起了心事。
除夕前一夜,天上又下起了雪,昭蒂站在白宅的柿子树下,抬头看着仅存的几个柿子,心里空落落的,满腔的心事却无人可诉。
正这时听见半掩的院门外有人踩着积雪发出的“嘎吱”声,又一阵疾风把院门“哐”一下吹开,那飞旋的漫天大雪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迈着沉稳的步伐而来。
那人的呼吸在寒冷的傍晚留下一团团白气,昭蒂的心仿佛被人重重捶了一下,她的眼眶一下红了,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酸楚,举起双臂朝那人飞奔而去。
风雪中,卢广之远远就看到了飞扑而来的昭蒂,她仿佛落入凡间受了委屈的精灵,一下就扎进了自己怀中。
昭蒂努力踮起脚,双臂搂住人那人的脖子,冻的红扑扑的小脸埋进了他的胸前。
卢广之一瞬间都忘了呼吸,只伸出坚实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