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夜风是热的,可招弟的心是凉的。
她章炽,她章炽不是韩信,却要生生受这胯下之辱。
她稀里糊涂被丢到这具身体里,被亲生父母卖了,又被人弄到青楼。
可笑的是,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她那具身体连青楼都不收,最后幸得关大山所救。
本来,本来,一切都好起来了,她也接受了这副相貌,她也快有一个家了,可现在一切又都似乎回到了原点。假如不曾拥有,也许招弟还不至于这么痛苦和愤怒,可现在……
她的内心在咆哮,她章炽是触犯了什么天规吗,要被如此对待!
她低头着一声不吭地麻木地爬了过去,那白衣公子发出得意的笑声。
这世道,贵贱尊卑早已在人出生时就注定。
招弟伸出手,乞求道:“郎君,我只要三两银子!”
话还没说完,眼前一花,天旋地转,脸上传来巨痛,耳边听到大河的哭喊。
招弟的脸被白衣青年硬生生踩到了脚底,他嘴角向一侧牵起,露出白森森的牙,眼神中都是戏耍。
“什么三两银子,本公子什么时候答应过你的,啊……”
他绣着金线的黑色皂靴又向下加了几分地,用力辗动了下,地面上细碎的石子已经将招弟的那半张脸刮擦的不成样子!
招弟眼睛往上瞥,依旧在说,“三两,求您!”
那青年微低下身子,像看一摊烂泥似地瞅了她一眼。
“你看看你,活的还不如我养的一条狗,你这样的人活在这世上就是害人害己!”
他猛地松开脚,靴底在招弟衣服上蹭了几下,风轻云淡地“唰”一声打开玉骨扇,朝随从道:“走,随爷进去,这一下爷倒又有了兴致,哈哈哈!”
侍卫松开了大河,一行人象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大摇大摆而去,只留围观的百姓在唏嘘。
“姐姐!”大河扶起招弟,看着招弟鲜血淋漓的右脸颊,举起衣袖想替她擦脸,手却实在下不去。
大河心痛地晃差招弟的手,“姐,我们回家,回家再想办法吧!”
招弟心中清楚,在这里若没办法,回村挨家挨户也凑不出多少钱,而且小河的情况已经再也等不了一来一去的时间了。
招弟的右脸已经没有一处好皮肤了,很多小石粒还嵌在她的皮肉里,她却好像没有感觉一样只用手抹掉了左脸的鞋印,又伸手抱过小河。
滚烫的感觉入怀,带来深深的绝望,她再也忍不住肩膀耸动,头埋进了小河襁褓中。
“小河,小河,我答应过你娘,可姐姐没用,没用。”
她摇摇晃晃起身,一手抱着小河,一手拉着大河又折身奔向保和堂,可保和堂中已打烊,只有几个值夜的伙计,任她哭求也无用。
小河因长时间高热,身子已开始痉挛。
边上一个好心的阿婆不忍,开口道:“孩子,从后面的泽山半山腰,有处道观,叫玄安观,听说只要心诚,一步一叩,上那一千零八十个台阶,祖师爷就能保佑你去病消灾,我远亲家一姐妹就去求过,还灵验了!”
大河无论如何也不愿去城门口找王老汉,无奈,姐弟俩个互相依偎着,轮流抱着招弟,咬着牙走了一个时辰,好不容易才看到了道观的台阶。
大河抱着小河,招弟一步一叩首往上。
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姐弟俩,俩人肚内空空,脚底全是水泡,早已精疲力竭,没叩几步,天上就下起了雨。
招弟麻木地叩着头,好几次起身时都站不稳了,她抬头任雨水冲刷着她的脸,脸颊上带来的刺痛感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突然,边上的大河身子顿了下,他眼神空洞地望向招弟,嘴唇蠕动,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灰败。
“姐,姐,小……小河……没气了!”
他似乎是想咧嘴哭,可一咧却一嘴血口子,雨水冲着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