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起站在皇帝身前,一手护着对方,丢下那被刺穿的铜盘,将被深深嵌在自己小臂的软剑拔下来,血顺着伤口渗透纱衣滴落。处于兴奋情绪中人往往感受不到疼痛,她将沾在剑锋上的血甩在地上,毫不犹豫地挺剑便要向刺客面门刺去。
就在千钧一发间。
冷不防有一只大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同时一股不可违抗的力量将她向后拉扯,迫使她向后看去。
这是她这十几年来第一次如此近,如此清楚地看到当今皇帝的模样。
那是一个身高九尺有余的男子,身着明黄龙袍,戴着一顶乌纱金盘龙翼善冠,手中握着一把玄铁制成的环首长刀,满面怒容地从宽大的龙椅上站立而起,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散发出令人胆寒的光芒,嘴唇紧抿,远远看去,简直像是修罗魔神降世。
皇帝手起剑落,锋利的宝剑如同切烂泥般,竟然轻而易举地将面前的刺客一半头颅削了下来!
滚烫的血液四下迸溅,喷在陈良娣脸上,而她现在脑中唯一掠过的念头却是。
“好剑……”
听她这一句赞叹,皇帝回首瞥了她一眼,便大踏步走下台阶,跨过地上堆叠的尸体,长靴踏在血泊之中,明黄色游龙绣花龙袍下摆随风而动,那两条五爪龙就像要盛着金色云霞腾空而起。
只见皇帝夺过身旁侍卫手中的圆形重盾,抬臂抵挡下刺客一击,挺刀自盾牌下贯穿刺客胸膛,手腕一转再抽出佩刀,那刺客就像一滩烂泥般委顿在他脚下。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点迟疑。
陈良娣几乎看呆了,不过她早些年也听父亲说了本朝圣人也是文治武功,智勇双全,只是今天亲眼目睹,不免还是大为惊骇。
侍从暗卫随后而至,这些刺客便被风卷残云般地处理干净了,陈良娣越过人群,看到世子,那人显然料不到她竟然有这样的身手和胆子,面色有些复杂,那其中有担忧,也有意外。她也能确定一件事,这些刺客并不是瑞王派来的。
也难怪,这皇帝老儿肯定四处树敌,有的是人巴不得他死,被刺杀自然再正常不过。
精神稍有放松,手臂上的剧痛便随之袭来,她双腿发软,跌坐在铺着柔软红毯的台阶上,耳边响起了皇帝中气深厚的声音:“将活下来的也斩首示众,朕不需要他的口供。”
“以及,”只听皇帝停顿半刻,陈良娣觉得自己面前的灯光被一座大山给挡了个严严实实,对方正站在台阶前,手里还提着长刀,居高临下地垂着眼打量自己,“你是陈阁老之女,做的很好,想要什么赏赐,朕都可以允你。”
骤然被几百双眼睛注视,简直就像无数箭矢插在身上般不自在,陈良娣几乎要翻个白眼,好大的口气,我要你皇位你也给么?男人呐男人,你的名字叫吹牛逼不打草稿。
当然她不会说出口。
现下陈良娣完全可以当众提出退婚,但她不能,皇帝早就有意撮合瑞王府和陈家,如果当众提出来,皇帝问起缘由,又该如何回答?
难道要说我被你好孙子杀了一回,现在起死回生提醒你,你的好大儿已经准备起兵趁着旱灾造反?
于是她眼珠一转,冲着皇帝抬了抬自己被刺穿的手臂,死皮赖脸地说:“皇上,臣听说宫中御医医术高明,能不能先给我把手臂包扎了再说?”
皇帝微微笑了笑,摆手示意来人将陈家大小姐抬走,几名内侍和惊魂未定的宫女战战兢兢地上前来,先是对皇帝行礼,再来恭恭敬敬的将陈良娣背在背上,向着宫中太医院方向走去。在经过皇帝身侧时,他却又像是改了主意般抬起手来止住众人,侧身压低声音对陈良娣说了一句话。
“有些事,最好把握机会。”
这句话直刺得陈良娣一个激灵。
老畜生果然是老畜生,眼光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