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知傅彬一向不喜欢这个将自己姑姑心伤透,又几乎改变了他姑姑整个人生轨迹的男人,倘若见到他,估摸着是要吵架的。
而陈林导演的这个怪脾气,有时候连娇姐都并不愿意让,更何况是对傅彬?
在双方的情绪都还没有调解过来时,她不愿意让两人正面对上,在医院这种清净地方吵得不可开交,这才寻个理由支走了傅彬。
不知道两人之间沉默了多久,陈林才低沉地先行开了口:“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楚歌知晓他是在问娇姐的病情,只摇了摇头,又敛眉想了想:
“我不知道娇姐具体是什么时候查出病来的,但是听她说已经经过了八期的化疗,再加上最近几次的周疗,那应该距离她知道病情的时间有一年左右了。”
“一年……”
陈林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忽而嘴角牵扯起了一个古怪的弧度,似乎是在冷笑,又似乎是在自嘲:“她都没有跟我说起过,哪怕我们上个月还见过面。”
说罢,他深吸了一口气,垂下了脑袋去,双手痛苦地揪住了头顶上的发丝,隐约可见枯瘦的手背上暴出的根根青筋。
林楚歌对于他此时此刻的
境遇倒是并不同情,毕竟娇姐所承受的苦痛比他大得多。
她这人向来帮亲不帮理,如今自然站在娇姐这里。
她知道自己如今的心态很像是小学生,酷爱站队,意气用事,然而想起娇姐这些年来的痛苦和意难平,她便还是坏心眼地也想要看到跟前的男人难过一些,再难过一些。
旁观了几分钟后,林楚歌才开了口:“她没有跟我们任何人说起过,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如果不是我逼问,她大概也不会跟我说。你也知道,娇姐的脾气向来都是这个样子的。”
听得她这话,陈林才缓缓地抬起了那对于他来说似乎显得太过沉重的头颅来,无神地望向她,继而轻轻地叹了口气。
林楚歌走了过去,坐在了他的旁边:“其实今天,我以为陈导您不会来。”
虽然她的语气很平静,然而陈林还是精准地从她的话音里捕捉到了几分讽刺的意味,当即只自嘲般地勾起嘴角来:“你现在是来帮傅娇鸣不平的吗?”
“也许是吧。”林楚歌耸了耸肩膀,视线随之低垂,“我前段时间的事情,陈导您应该也听说过吧?”
“嗯。”
“我在家
里休养时,娇姐过来看望过我一次——哦,也就是那一次,我发觉出不对劲,这才逼问出她的真实病情的。”
听到这里,陈林抬起眼来,深深地望了林楚歌一眼,翕动了几分干涸的嘴唇,明显是想要询问些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却又仅仅只是置换了一句:“嗯。”
“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失去孩子的那段时间里,我一直都很痛苦,每天晚上频繁地做起跟我孩子有关的梦,总疑心梦里所出现的才是现实。因为梦中的我,儿女双全,一家人和和美美……谁不希望这样子生活下去呢?与其相比起来,现实的残酷便变得更加让人无法接受起来。所以我情愿一直昏睡,一直做梦,也不愿意回到现实里头去,甚至还想要将现实里发生的一切当成噩梦来处理。说来也不过是两个空间维度调换一下而已,真的就这么不能让人接受吗?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虽然间隔时间已然许久,然而如今在提起那段经历时,林楚歌还是感觉喉头有些发涩,心中满是酸楚。
“一直这样恍恍惚惚了很久,直到娇姐来了,跟我说了很多话。她说,我目前所经历过的一
切,她都曾经经历过。我知道,只有她对于我的痛苦才有资格说‘感同身受’,也只有她能够切身实地地理解我的痛苦。其余人,包括我的丈夫,我的孩子,都不可以。而娇姐所承受的痛苦,我虽然一早便已经得知,但也确确实实是在失去我的孩子后,才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