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开竹帘,便见一宣窑白瓷酒壶倒在罗汉榻前,酒水撒了一地,把松霜绿方棋朵花缂毛毯洇湿成了草绿色。而罗汉榻上,沈度像只蜷缩的虾子卧在竹席上,迷蒙着眼望向她。
邱姨娘的眼泪当即便止不住了,她吸了吸鼻子,忙用帕子抹了泪,抬手示意方妈妈去把饭菜端来,她自己则缓缓走过去把酒壶捡起来,立在红漆小几上,“兴儿啊!你这般是要让为娘心疼么?”
沈度的眼睁开一线,身子却纹丝不动。
邱姨娘拉了绣墩来坐下,抹着泪道:“你暂时歇一歇也好你瞧瞧前些日子你忙成甚么样?披星戴月的,身子都折腾坏了,趁着这几日你好好作养身子,往后咱们再把生意抢过来!好不好呀儿子?”
沈度那薄薄的眼皮子盖下来,极压抑地吐出两个字:“你走。”
“兴儿呀!你万不能气馁,沈崇明他不过是一时得意罢了,把那些盐场盐田和那几船盐给他又如何?他还能玩出花儿来?只怕还做不到你的一半好呢!且你爹爹不还把两个布庄也交给你了么?可见他还是看重——”
“姨娘,您就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么?”沈度忽的掀开眼皮子,冷冷看向她。正端饭菜进门的方妈妈见此情形,八宝托盘一抖,顿住步子不敢向前了。
“好好好,这就走,姨娘这就走!”邱姨娘忙起身,帕子捂着口,无奈往外走,方妈妈于是也跟着出去了。
邱姨娘又在明间儿里交代方妈妈好好伺候沈度,而后才领着自己的人出了院子。
两个奴婢打着灯笼,在浓郁的夜色中开辟出一方光明,然而邱姨娘揉着眼,揉得看不清眼前景象了,跟在她身后的刘妈妈忙劝慰:“娘子您放宽心,大爷也就是一时气闷,过了今夜便好了。”
邱姨娘轻轻颔首,她望了眼右侧的浅云居,咬牙切齿道:“迟早有一日,我得让他们尝尝同样的滋味儿!”
两个奴婢打灯笼的手抖了一抖,将脚步放得更轻。
“娘子,其实大爷闲下来也没甚不好的,如此您正可为他张罗婚事。大爷性子闷,大了便不肯同您说心里话了,放个贴心人在身边伺候,兴许能疏导疏导他。”
邱姨娘连连颔首,道:“是,说得正是!先前他眼里只有生意,天仙似的人物也不多看一眼,好不容易开窍了,又被明哥儿抢去了,这回我非得给他寻个家世模样更好的不可!”
家世比容瑾更好的扬州实在不多,除非总督和道台大人的嫡女。可她不如老太太有人脉,如何攀得上这样的亲?
那婚事只能先搁置,放个容貌好,品性佳的在房里伺候着。说起容貌上佳,她不由想起自己弟弟的外甥女。那两个姑娘去岁来过邱家,容貌比之老太太身边的秋纹秋水亦不逊色,甚至苏家大姑娘与容瑾还有几分相似。
“苏家那两姐妹,你瞧着如何?”邱姨娘忽问。
“苏家姐妹?”刘妈妈忖了一会儿,道:“好是好,花容月貌,只是家世却不够看。”
“谁说娶来做正室了,做妾便很看得起她们了,只不过两个……也正好,一个给兴儿,一个入浅云居,只要能让那林家来的不舒坦,我心里就舒坦,”邱姨娘切齿道。
“那大爷的正头夫人……”
邱姨娘深深呼出一口气,叹道:“娶正室,还得去求那个老太婆,谁让我是个妾,认不得有头脸的人家呢!”
……
沈阔接手生意之后只去过一两回漕帮,三四日的功夫那破坏船舱的歹人便被寻出来了,竟是沈家一账房的儿子,沈阔没留情,让送了官府,如今正在大牢里等待审讯。
如此,所有损失便由沈家承担,该赔的银子一分不少地赔了。
随后,沈阔便窝在浅云居里日日看盐田盐场这些年进出的账目,其余的事儿则交给沈世阎了。
这日晨起,红袖起床梳洗,沈阔梳洗完毕了,便凑到那镜台前,看红袖为容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