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阔有一堂姐嫁到京城,两年前他便是跟着祖母来探亲,这才遇见容瑾的。
半月前他从堂姐处得知祖母要上京来寻他,他于是想躲千红窟去,毕竟老太太应当想不到他小小年纪会光顾秦楼楚馆。
然而经容瑾一劝,沈阔不知怎回事,竟乖乖听了话,这些日子在千金坊二楼一雅间住下了。
而沈老太太一到京城,便听得京城近来新开了个赌坊,她当即意识到这赌坊是自个儿的好孙儿办的,而后一打听,果然如此。
于是某一日她老人家不动声色地带着一帮人把赌坊围住了,沈阔趁着人多混了出去,这才没被寻着。
可沈老太太契而不舍,又打听得沈阔与白柳相识,近日白柳要办婚宴,于是她老人家通过程家拿到了帖子,眼下正混进来寻人……
眼下,沈老太太由两位貌美婢子搀着行过穿花小径,将要出仪门往那男宾席上去。
此时,一身着暗红提花镶边圆领对襟长裙,裹得囫囵滚圆的邹氏恰好迎面走过来,她一双眼紧盯着沈老太太,又惊又喜,“哟!沈老夫人您上京来了!怎的都不知会我一声?我好去迎您啊!”
邹氏说着,双手自然而然伸过去搀住了沈老太太,老太太身旁的婢子自觉退后一步,为邹氏让出路来。
“你是……”沈老夫人抬眼,眼皮子皱出三层褶子。
“沈老夫人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去岁二月底我随夫君下扬州,便登贵府谈过生意,运盐的生意,您想起来了么?”邹氏陪着笑脸,为就沈老太太,每一步都行得极缓。
沈老太太瞥了眼邹氏那肥滚滚的膀子,轻轻抽出手,神色冷淡,“老身近来记性愈发不好,好些人都记不得了。”
沈家的生意做得大,常有人巴结,这般谄媚的,沈老太太见得多了。
邹氏干笑两声,帕子抵着鼻尖道:“我夫君姓林,在京杭大运河上走河运的,家中世代为官,明年我那儿子也将赴扬州任知县……”
一个落败的官宦世家,只有个任知县的儿子,在沈家这般的大盐商面前压根不够看的。
沈老太太身旁的两婢子对视一眼,方才那自觉让位的奴婢这便上前,朝邹氏一福道:“夫人您歇息,还是让奴婢来罢,”说罢便上前接过手,重新搀住老太太。
邹氏的笑意撑不住了,她小心翼翼抬眼张望着四周的命妇,生怕她们瞧见自己的尴尬模样,忽而,她望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还有一件事儿我说了保管您记得起来,当日去府上拜访时,您问我可能在京城寻个姑娘,给您家大郎说亲!”
沈老太太步子忽的一顿,抬首望向邹氏。
这回她倒真记起来了,毕竟外头生意是爷们儿管着,找孙媳妇这般大事便是妇道人家最挂心的。
邹氏见老太太不复方才的冷淡,于是立即招呼人群中的容瑾:“瑾丫头,快过来!”
容瑾循声望过去,一见是邹氏,恨不能像方才的沈阔那般脚底抹油——开溜。
然而不成,面对长辈,明面上的礼节不能错。
她只得缓步走上前,“婶婶寻我有何事?”说着,不由自主看向一旁的沈老太太。
这老太太一身品蓝镶领银白底粉蓝金花纹对襟比甲,露出靛蓝方格回纹的琵琶袖和裙摆。她的背微微弓起,右手拄着紫藤木拐杖,额纹极深,一双微眯的眼显精明睿智,然而面相却极和善,不笑时也似在笑,最与众不同的是她的耳垂大而垂,像佛陀的耳。
而更引容瑾瞩目的是沈老太太身边的两婢子,看着大约十五六的年纪,那容貌较公侯府上的千金小姐也不输,总之容瑾从未见过哪家婢子有这般美貌的。
“这便是我侄女儿,”邹氏含笑着向沈老太太引荐,而后又看向容瑾,“这便是上回我同你说的,扬州贩盐的那沈家的老夫人!”
贩盐的,还姓沈?不正是上回邹氏要说亲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