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问,为何我大嫂迟迟不遣人过去过纳吉礼?”
容瑾颔首,“请您指点。”
魏氏唇角一勾,转头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并蒂莲海棠修翅簪上镶的丹朱折射出一道红光,闪了容瑾的眼,容瑾忙抬袖轻轻遮住了。
“我大嫂先是寻了七星观的玉清山人卜了卦,说你这八字大煞,与正则是鼠羊相逢万事休,恐怕有血光之灾。”
“可我府上也寻道士算过,说男土女水,虽有摩擦,却并无大碍,”容瑾紧攥着帕子,毫无底气地应道。
这话是太太同她说的,是真是假她并不知晓,若真如那玉清山人测算的那般,自己岂不害了他?
“是么?”魏氏讥诮一笑,“这我却是不晓得,不过我听闻将你的庚帖同纶哥儿的一同放在祖宗面前时,忽而起了一阵邪风,把香尾一点火星子刮过去,你们的庚帖都烧起来了,吓了大嫂一跳呢!”
像一脚踏空似的,容瑾心里打了个突,婚前二人庚帖被燃,乃大凶之兆!
“大师可说有解救的法子?”容瑾攥着帕子,捂着胸口。
魏氏摇了摇头,“若有解救的法子,也不会拖到如今,眼下我程府乱的很呢!老祖宗和我大嫂都不愿你进门,唯有纶哥儿护着你,”她掉过头来,故作哀叹道:“好孩子,有些话本不该我同你说,可我作为纶哥儿的婶婶,实看不下去他那副样子,你高抬贵手放了他罢,如此也全了你的体面。”
放手?容瑾右手紧紧抓着朱红的柱子,长指甲几要抠进去。
她便是这般用力抓住程宗纶的,眼下都到这一步了,好不容易到这一步了,教她如何放手?
魏氏见容瑾神色瞬息万变,一忽儿游移,一忽儿坚定,心知容瑾下不来决心,于是她故意长叹一声,很惋惜似的,携了容瑾的手道:“好姑娘,我这话也就是说说,你们的婚事哪儿轮得到我这婶婶插手?我不过心疼纶哥儿日日被老祖宗召过去说话,被我大嫂和大伯子压制着,可见他对你多有心,方才那些话便当我多嘴罢。”
容瑾眼神愈加飘忽不定,更添一丝心疼,程宗纶的处境如此艰难么?为了娶她,他不得不同长辈们做对么?
容瑾怔愣愣的,忽的跌坐在楣子上,魏氏又说了什么话她已闻不见了,只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
因方才抓得太紧,她指甲里嵌了好些红漆,风一来便散了,冷风又卷起她半披在肩头的长发,纠结着,凌乱着……
然而寒风愈猛烈,她便被冻得愈清醒,方才这魏氏,因着自己撞见了她的秘密,想必是不愿她嫁过去了,所以她的那些话谁知有无添油加醋?不成,她不能信魏氏,她得信程宗纶!
容瑾深深吸入一口寒气,深入肺腑,她不由打了个寒噤,可脑子却清醒了许多。
她起身原路返回,走出长亭,抬首间便见迎面走来一女子,那女子一身粉色窄休棉背心,配藕色如意裙,虽只是中人之姿,却胜在身姿窈窕。
这不是柳玉芙又是哪个?
柳玉芙双手对插在白狐毛暖兜里,目不斜视地朝前走,与容瑾擦身而过时甚至故意扬起脑袋,似不经意地问一旁的柳夫人,“太太,昨儿程夫人请您去府上吃茶,是为的什么?”
“还不是说你和纶哥儿的事儿,当我柳家的女儿是什么,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么?往后再见,可不兴搭理她们!”程夫人冷声道。
只这一句话,又将容瑾打入地狱。
甭管柳家答不答应,横竖程夫人是起了旁的心思,想来这婚是必退的了。
一时间,容瑾只觉天旋地转,一手猛地抓住了栏杆,这才没倒下去……
后头的事容瑾也记不得了,总之耳边聒噪得很,她却一直充耳不闻,甚至一回鸿雁斋便倒头大睡。
冬日里天儿黑得早,暮色愈来愈浓,朦朦胧胧中容瑾醒了,海棠红纱帐似失了颜色,垂下来,像笼着一层淡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