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敏被容瑾拉着,一口气走到宴厅,大热的天儿,又是在人堆里穿梭,没一会儿二人俱是香汗淋漓。
幸而宴客厅里的桌椅都是近两月新制的,用的是紫竹,竹香沁人,触手清凉。
大厅正中央还放了一台冰鉴,其上摆放了十几盘冰冻的果子,有香瓜、西瓜、桃子梨子等。一整个的有,切了块放在琉璃盏中的也有,旁侧还有两个大青花瓷碟,里头码了一摞勺子,若要吃瓜果,用勺子舀便可。
知敏立即过去贴着冰鉴而立,舒爽地叹了声:“好凉!”说罢随手从攒盘里拿了两个小桃,递一个给容瑾,“瞧你热的,快尝一个罢!拉着我走那么急,也不知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容瑾咬了一口桃,那冰凉瞬间将她激醒了,这时她才恍觉自己有多么荒唐。
“大哥?”忽而,知敏望着厅外,喊了一句。
容瑾手一颤,桃子落了地。她立即循着知敏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甬路尽头葱郁的槐树下立着那人,衣袂翩翩。
他显然是想过来,可碍于这宴客厅里都是女客,便只能在烈日下等着。
容瑾的目光忽而清明又坚定,她用帕子抹了抹汗,“知敏,你在这儿等着我,”说罢也不及她应便快步走出去,走在融融的烈日下……
她一直在等他的,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等他的。
她以为送及笄礼和那一番剖白便算得表明心意了,如此,他若真有心便该同他母亲说好,来林家议亲才是。半吊着迟迟不给个准信儿算怎么一回事儿呢?难道从一开始便是她会错了意?
她厌极了你猜我猜的游戏了,她要一句准话儿,一个切切实实的承诺,或者像二表哥和大姐那般一刀两断也成。
在离得他一丈远处,她站定了,朝他端端正正福了一福,仿若头回见面的生疏,“程大公子,我有两句话要同你说。”
程宗纶在此处等了有一阵了,汗水已迷了他的眼,他微一颔首,示意她说。
“其一,容瑾想问公子,当日在卢家宴席上你问我何时及笄,后又送了那般贵重的及笄礼,为何?心血来潮,还是公子有送姑娘及笄礼的习惯?”容瑾面若寒霜,额上的汗珠子像是冰雕融出的小水珠子。
“我以为你明白。”
“不,我不明白,望公子明言。”
“我……我心悦你,”程宗纶一个已然弱冠的大老爷们儿,大约从未说过这么肉麻的话,说罢忙咳嗽了声,似要掩盖什么。
一番剖白来得猝不及防,容瑾即便心里有气,也消了大半,她微垂眼帘,长睫像把小扇子盖下来,将眼中情绪尽数掩盖,待再抬首时目光仍然坚定,只是声口温柔许多,“可我瞧你同柳二小姐有说有笑,倒比同我在一处时更有话说。”
程宗纶用粉青色汗巾子抹了一把汗,略近前几步,“她问我话,我便答,绝没有旁的意思。”
“程公子,我大姐姐三月前定了亲,往后太太便要张罗我们姊妹几个的婚事了,”容瑾紧咬下唇,将这羞于出口的话挤了出来。
若不是爱他爱得紧,她绝不肯放下矜持暗示他的。
说到底,是她心里还燃着那么点儿小小的希冀,她虽知自己的家世够不上他,可到底才回林府不久,不能深切体会权贵间的姻亲掺杂着多少利益考量,对于眼前这男子,她总幻想自己能伸手够一够,而他再垂手拉上一拉,便美满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娘……”程宗纶顿了一顿,似是想到什么,目光忽而无比坚定,“你若信得过我,便再等我一等,待我同他们说明了……”
待同他们说明了?也就是这些日子他压根没同他娘提此事,是她今儿催促他他才想起来的,那这亲事即便成了又有什么意思?
他究竟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容瑾的心沉了底。
若是不想,可见他所谓的心悦她也不过说说罢了,若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