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毕。
不知是谁最先振臂喊了声妙哉,紧跟着便是激奋震天的叫好声。
小丫头似乎也被气氛感染,用劲拊了几下手掌后将双手扩在唇边,边跳边喊道:“好!舞得真好!漂亮!”
雷动掌声中,师辞抬首看向栈台。
她的一头乌黑长发早在起舞中途散落满身,大开大合地附在身后,与苍茫夜色相交融汇。
归遇看着她,突然抬手指了指耳侧。
师辞不明所以,愣了会儿才领会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发现原来是耳坠不慎缠上了她的一缕发。
她侧身去解,却因为看不见而不得章法,便索性将耳坠卸了下来,攥在掌中,牵着一缕发丝一并藏去身后。
再往栈台看时就见归遇对她淡淡笑了笑,师辞藏匿在面纱下的面容也不由勾勒出一抹笑意。
稳住气息,屈膝向栈台遥遥福身。
热情拊掌之声不绝于耳,她却丝毫不留恋,果断地转身退场。
暗处迎接她的嬷嬷面色沉如浸墨,师辞却偏首而笑。
裙袂轻荡,一身轻松。
至此,她已如约跳完一舞,该是汝阳王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
师辞已功成身退,栈台那处却乱作了一团。
元凶自然是那个兴起而忘形的小丫头。
一场只邀了男子的晚宴,倏地却传出个稚嫩小姑娘的声音,胆小些的只怕魂儿都飞去了一大半。
众人如梦初醒,忙循着声源四下寻找。
栈台上顿时骚动扰攘。
纪允平离他们近,已经朝这边看了来。
归遇不动声色地将人挡在身后,低头,正对上小丫头后知后觉的讨好又心虚的笑颜。
归遇哂笑,挑眉侧了侧,无声问她预备如何收场。
就见小丫头的神情变了几变,很是为难的模样。
半晌,她挠挠头,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决定一般,挺直身板端起架子,最后对着面前的归遇颇为倨傲地昂了下头。
归遇了然地笑了声,让出身位,揖下之时稍稍提了些音量:“公主殿下。”
尾字落地时,栈台上的众人像同时被扼了脖子,无一不瞬时消声。
大尧如今能被称一句公主殿下的,只有一位——
中宫所出的嫡公主扶华,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东羲公主。
其实见过东羲的人并不多,是真是假自然也难辨别。
但是,点明她身份的人不是别人,是归遇。
归遇是什么人?
威名远扬的少年将军,位高权重的天家近臣,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不会有人疑议。
于是鸦雀无声之后,栈台上顿时揖下一片,异口同声——
“拜见公主殿下。”
东羲昂首挺胸,人虽小,但丝毫不露怯:“各位大人不必多礼。”
说罢反过来行了个福礼,“偶然见此有喜事,是东羲一时兴起,觍颜前来凑热闹。倒不想扰了大人们的雅兴,是东羲的不是,还请各位大人多多包涵。”
言谈不疾不徐,举止大方周到,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私下是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模样,可一到正式场合,皇家养出来的气度自然而然地显露出来,尽是不凡。
归遇看着半人高的小姑娘,弯唇一笑。
东羲余光里瞥见归遇不吝释放的赞许,受了鼓舞一般,上前亲昵地牵住他的手。
稍等一会儿见归遇没挣开,没忍住偷偷笑了声。
借清嗓子收一收笑意,东羲这才转向纪允平,嗔怪道:“王叔真是的,世子哥哥生辰这样的喜事,也不想着喊东羲来沾沾喜气。今日这番盛景,若错过了,东羲这肠子怕都得悔青了去。”
纪允平猝不及防被点名,颊肉肉眼可见地抽动几下。
这位东羲公主是扶术的第一个孩子,极得扶术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