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观察了她数息,这才谨慎地落笔,那微皱着眉头的严肃模样,像极了初入学堂被夫子紧盯着的学子,唯恐笔下出一丁点的纰漏。
燕洄坐久了便有些无聊,忽然想一件要事,开口轻声道:“二爷,华潭寺的僧人还关押在府上,如果查清了那事与他无关,能不能……将他放了?”
沈星溯手中的笔忽然悬停,墨汁在笔尖凝集,随着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那墨汁还是落在纸上,洇染出一个偌大的污点。
“你似乎十分关心他?”沈星溯将废纸撤下,几下按成团扔进渣斗内,空荡荡的容器内发出沉闷的回响,不由让燕洄开始怀疑自己这个请求似乎提得不合时宜。
指尖在丝滑温凉的衣料上轻颤了几下,燕洄敛着眉眼,漫不经心地笑道:“毕竟华潭寺是京都内的名寺,又与沈府来往多年,我想着他总归还是个僧人,若不慎造成了冤案,也是平添恶业,新年伊始不吉利。”
沈星溯静静盯视了她一会儿,若无其事地低下头提笔蘸墨,“既然你发话了,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他回去。”
燕洄翘了翘嘴角,在沈星溯即将抬头的瞬间恢复了无波无澜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沈星溯将笔撂在青白釉的山形笔架上,却仍凝眸看着画纸沉默,似乎不太满意。
燕洄揉了揉僵直的脖颈,走上前一瞧,心中暗呼沈星溯笔力堪比名家,寥寥几个干净的线条便使一名文静清雅的女子形象跃于纸上,只是那杏面桃腮,檀口直鼻虽是她的模样不错,可凭空多了抹摄人心魄的美艳。
且她原处的背景是枯燥单板的书房墙壁,而沈星溯却改作了花树掩映的廊下,婆娑的阴影中多了层若隐若现的朦胧,将她的美衬托到极致。
想是沈星溯觉察她十分怕冷,便贴心地让她坐在了室内。
“你也觉得画的不好吗?”见燕洄也良久不语,沈星溯挪开镇纸,将笺纸提到半空就要撕毁,“没将你的姿容画出十分之一,留着也是不堪入目的劣品。”
“别!”燕洄抢在画纸一分为二之前拦了下来,一幅画动辄花费小半日,若是沈星溯提起再来一次她可万万消受不起了!
“可我觉得二爷此画甚得我心意呢!”燕洄吹了吹未干的墨渍,为了哄他又说了许多夸赞之语。
目光扫过笺纸,沈星溯只觉画中人不如身边之人的灵动娇美,但燕洄抱着他的手臂夸赞不停,他便清了清嗓子,唇角不自觉勾起笑,“好,既然你喜欢那就留着。”
沈星溯唤来长荣,嘱咐他手脚小心些,将此画送去装裱起来,妥当后挂在他的书房里。
长荣双手接过笺纸,不经意地看到画上之人的面容,眼皮子一跳,郑重地卷起来,弯腰退出了书房。
长荣走后,燕洄借口疲累,先行回了厢房歇息。
沈星溯自己收拾利落了桌面,而后施施然出了书房,随便叫住一个路过的小丫鬟,“你过来。”
小丫鬟惯在外间伺候,不常与沈星溯打交道,冷不丁地被他喊住,只顾着偷觑二爷身高腿长地站在廊下,外表俊美出众,早魂飞天外。
“你去将菊落喊来。”沈星溯慢悠悠地放下衣袖,抚平了褶子,向那小丫鬟说了一句便阔步离去。
小丫鬟发觉主子虽弯着唇,可笑里分明带着狠厉,浑身打了个觳觫,不敢再看,缩着肩膀出了跨院。
而菊落自从得知燕洄完好无虞地出了太太院子,而沈星溯反被罚进祠堂后简直不可置信。
待那份惊骇与震撼褪去后,菊落方才觉察出不妥。
毕竟是她拼着一举击溃仇敌的信念才去向太太告发的,而阮小姐也曾再三向她保证此事天衣无缝。
可燕洄却半点没受影响,如何让她不担忧来日?
菊落表面拔尖霸道,实则是个没有主心骨的,每度过一日,她便觉得自己被不安与焦躁吞噬了一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