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半月时间,天气明显转暖,不再冷彻入骨,爱俏的丫鬟婆子们纷纷自箱笼里翻找出春日的鲜亮衣裳,翘首以待不久后能降下一场春雨,彻底洗去冬末的余寒。
沈星溯向来不是个安静沉稳性子,才在榻上养了半好就吵嚷着要四处走动,将大夫的叮咛全然当作了耳旁风。
而他习惯了从前呼朋引伴的日子,自然不会满足于独自外出,每回必强拉着燕洄与自己一起。
燕洄是个属鼹鼠的,喜欢窝在暖阁里舒舒服服地捧着热茶吃点心,听见沈星溯在窗外唤她的名字,蔫蔫地撩开厚实的帘子,一着凉气就被激了个喷嚏,被沈星溯趁机握住手,在宽大温暖的掌心里不断揉搓着,便宜占够不说,偏生还装出嫌弃的模样道:“什么时节了还这么怕冷,手跟块冰坨子似的。”
燕洄用力抽了两下手却没抽出来,转眼看到墙角忽然探出一个花斑点的巨大兽头,双眸射出冷电似的凶光,趾爪扒地,向这边悠悠地走过来。
沈星溯感受到燕洄瞬间的木僵,转头望去,在他看来的一瞬,方才还凶相毕露的花豹居然塌下了腰,笨拙地在地上翻滚着,露出柔软的肚皮向主人卖乖。
滴水成冰时,大花便一味的缩在兽室里,除了吃喝概不外出。
而兽类对于天气的转换比人还要敏感些,稍暖了点,它便活泛了,跑出来撒欢。
沈星溯笑着蹲下,伸手理顺大花腹部的绒毛。
“没事的,不用怕,你来摸摸它。”沈星溯抬起大花的前爪向燕洄那边挥动。
大花不情愿地呜咽了一声,被沈星溯瞪了一眼,乖乖地闭住了嘴巴,慵懒地扭腰垫步到燕洄脚底,偷瞄着沈星溯的反应,得到赞许的眼神后更加来劲,尖着嗓子哼哼着。
这么个庞然大物却学小猫小狗撒娇,燕洄骇得脸色发白,整个人快贴在背后的柱子上,双脚脚尖踮地,极为勉强地扯了笑道:“不了,还是下次再摸……”
大花发觉头顶上的人怕的厉害,忽然翻身站起,绕着燕洄的袄裙转圈,还故意将脑袋蹭来蹭去。
燕洄憋着气喘了两声,马上就要吓得昏厥了。
沈星溯立即上前捏住还在使坏的花豹后颈,呵斥了两句,将意犹未尽的大花赶出了院子。
“我本有意让它尽早认主,不成想你现在还是怕得厉害,是我急躁了。”沈星溯擦了擦手,似乎想到什么不愉快的经历,带着愧意道:“从前是我混账,屡次遣大花威吓于你,待来日你慢慢习惯了,再让大花来院里,我会吩咐下去让他们将大花暂时关在兽室里。”
燕洄本不想让一向无忧无虑的大花因自己关系而被禁锢,可她每次见到大花都胆战心惊,可以称是谈豹色变,便没有表示异议,暂时认同了他的做法。
沈星溯见燕洄兴致不高,便带她走到了书房前,原先挂在门上的银锁不翼而飞,沈星溯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书房内应有人收拾规整过,宽大的书案漆面光滑如镜,仅剩必要的文房四宝等物,后面的博古架依旧摆着原有的器物,而旁边的书格里却少了许多女子画像,仅存下来的不过是些名家的古籍和花鸟虫鱼的画册。
燕洄经过画缸时特意瞥了一眼,曾经满满当当的画卷也不知被清理去了哪里。
“坐这里。”沈星溯指着正中央空地的黑漆圈椅,自己撩了袍角坐在书案后,铺好笺纸,将宽袖挽到肘间,低垂着眼睫磨墨。
燕洄依言坐下,双手重合搭在膝上,不卑不亢坐得笔直,沈星溯偶然掀眸一瞥,落在眼中的女子宁静恬淡如清莲般让人心驰神往,竟一时舍不得调转视线。
“二爷这是要作画?”燕洄曾偷溜进书房,翻阅了他的上千张画作,知晓他喜作仕女图,且技艺不俗,只当他是停笔久了手痒,便有意摆好了姿势配合他。
沈星溯对她极温柔地一笑,不语,支肘提笔,露出结实修长的小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