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处雅致的亭子时,女子忽然顿住脚步,回身冲她说道:“二娘在净善寺为侯爷祈福,当真是夫妻结发,义重千金。只是……你可曾为自己做过打算?”
季明棠不明所以。
女子看她愣住,挽起了季明棠的胳膊,语重心长地说道:“二娘难道没考虑过继个嗣子?他承袭长房的爵位后,日后也能孝敬你这位嫡母。”
“我家六郎膝下有一子。今年三岁,已经读完了蒙书,性子最是聪颖。从小养在你的身边,跟亲生的也没什么两样……”
话虽未尽,其中的意思却不言自明。
“这……”季明棠腹诽了一句,再抬起头来时,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一丝颤抖:“非是二娘想看着长房绝后。只是为了让夫君少受些阴司里的七七之苦,我每日都要在寺里击钟诵经,实在没有精力养育子嗣。”
实则在她心里,宋家长房无人继承,跟她这个季家的女儿有什么关系?
见她情绪激动,女子赶忙好言安抚了几句。二人一路上说些闲话,再也没提立嗣子的事情。
*
宋六郎下值后回到房中,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妻子坐在铜镜前沉思。
他拿起一旁的铜梳,替妻子梳开如云的鬓发。
林四娘扫了一眼丈夫,冷笑一声, “今日怎么没去看你的青青?”
宋六郎摸了摸鼻子,小心思在发妻面前无所遁形,只得问道:“你与那季氏商量的如何?”
林四娘嘴角微撇,她看季氏根本没有过继的心思。丈夫和她打的如意算盘,从一开始就落了空。
宋六郎是四房的第二子,非嫡非长,在官场上也碌碌无为,唯有生儿育女一事还算擅长。如今他不过二十多岁,膝下已经有了四个孩子。
夫妻俩为将来谋划时,想到长房无后,渐渐生出了让自己的儿子兼祧两房的心思。
季氏不愿过继嗣子,可是想到她白日的借口,林四娘心中又不免有些疑惑,世上真的有人,会对成亲没几日的夫君有如此的深情厚谊?
另一个猜测逐渐浮上心头,女子喃喃自语道:“她整日不回侯府,莫非是在寺里偷了什么人?”
“这话你怎么张口就来?”宋六郎吓了一跳。
林四娘的父亲在地方任职,掌管一州州学,对于考学一事,她反而比宋六郎这个勋贵人家的子弟更加清楚。
“春闱在即,许多外地的学子住不起邸店,都会寄住在京城的寺庙和道观里。”
“依我看,说不定那奸夫就藏在净善寺里呢!”
与此同时,京郊净善寺,一间朴素的小院内。
喂过白团,又练完一个时辰的剑后,宋珩回到书房,打算继续读昨日未看完的书卷。
山林间寂静无声,书斋窗明几净,按理说最宜读书,他却心神不宁,目光缕缕落在一旁的信封上。
季家二娘留给他两封信,其中一份笺纸他在女郎走后就细细读过,上面写满了照顾白团的诸多事项。另一封信却还没到拆开的时候。
从厚度来看,里面似乎塞了不止一张绢纸。
他盯着小小的信封叹了口气,最终从博古架上找出一个做工精巧的箱子。钥匙解开锁扣,里面既有北地的边境舆图,又有他跟部将往来的书信。
那份写着“于除夕夜启之”的信封被青年仔细地放在了最上面。
信笺上带着小娘子身上的香气,如今箱子里其余记载着军国机密的纸页,亦染上了这股馥郁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