滓,随后连同盐水倒进瓮里,十石酱料就要用三斗黄蒸,但盐水的分量成乔都看情况再添加。
进行到这一步,她已经耗时了一个多月。基本上一从学堂下学便钻研此道,除去陪嬴稷读书批阅文简的时间,她都扑在这个瓮里,每天都要记着搅拌。
三十天后终于停止,晒过一百天,酱料才算真正成熟。
嬴稷的身体却一天天地衰落下去,他每天捧着竹简,都觉出那小篆字体模糊不清,看了一刻钟便已头晕眼花。
饮完一碗药汤,嬴傒正携儿子嬴恢前来问安。
视了眼在一旁打盹的成乔,嬴傒隐去眸底不屑,向祖父恭敬行礼:“孙儿见过王大父。”
秦国近来置河东、河内、太原三郡,驻军皆为秦国在函谷关外的精兵,成为扩张的一线力量。
但如何管理这三郡,显然令他颇伤脑筋。
此三郡皆统称为新地,用以与秦国原土地作区分,由于民众本非秦人,地理位置又亲赵国,所以管理问题一直是个老大难。
嬴稷手指略微屈伸,望向长孙嬴傒:“寡人身染微恙,难为你挂念于心。”
嬴傒回道:“此为人伦之道,孙儿无一日不牵挂王大父,只盼能为王大父分忧解难。”
嬴稷仰躺于榻:“关于治理新地,你有何意见?”
“秦人以法治国,当制定新地法,务为首要。”
嬴稷颔首:“你可有头绪?”
“傒以为率先当整顿基层吏治,一地长官若能恪尽职守兢兢业业,秦法方能推行稳当。”
唯有督促基层官僚尽职尽责,才能更快落实法令,此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王曾父,伯父,成蟜有一些浅见。”嬴稷思索间,忽听一隅里童声传来。
不是在睡觉么?嬴傒不悦地看向成乔,听她开口:“成蟜以为,新地法可因地制宜,如原楚地,可结合楚法,若为魏地,当结合魏法规范风俗,不可原样挪用秦法。”
她刚才虽然在打盹,耳朵却也没闲着。
想起后世成吉思汗率军西征,一路攻至多瑙河,占有的领土却并未派任何官吏镇守卫戍,而是拿了法令,一路打一路抛撒,以此即代表占领了该土地。
这也是蒙古未能保持对欧陆的长期占有的关键原因。
以后世鉴今,六国当地的风俗与秦法之间矛盾难以调和,或许因此导致了秦国的结局。
但当时的秦人不会持有与她一样的观点。
嬴傒眉头蹙起,反驳道:“岂能如此?我大秦法令独一无二,优越六国者甚多,若贸然采取他国律令,岂非倒退?”
嬴恢亦附和:“阿弟年幼,看来是天真无知,缺乏思考,于政事上还需多听听蔡先生的教诲。”
嬴稷抬手止住他,看向成乔:“毋理会他二人,你继续道来。”
得到嬴稷的信任,成乔也不再遮掩,将态度抛出:“新地原有体制与秦制迥然不同,本地人难以知悉秦制,因而现今主要任用熟稔秦制且行政经验丰富的故地官吏为新地吏。但这群官吏难以尽知新地故法,且必定对罚至远地心怀不满,故此,成蟜以为,当大胆启用新地本地人为地方长官,减弱当地人反抗情绪,同时亦可逐步适应秦法,不至于抵触过强。”
成乔侃侃而谈,一时竟忘了自己的身份是个六岁孩童。
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嬴恢脸颊抽了抽,早知成蟜脑子里装了这些,他还争个什么?
他悻悻地闭了嘴,看着嬴稷注视成乔的目光里有欣慰,有疼惜,还有难以隐藏的悲哀。
他到底是时日无多了。
未有多久,嬴稷的身体每况愈下,成乔将终于酿好的豆酱端来,他却已无力再咽下一口。
“此处即为心。”他略微浑浊的眼眸盯着那块方寸之地,苍白的手指隔着丝质衣料轻轻地抚摸着,“成蟜……别哭,从此之后,只要你想起了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