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这是永宁公主。”
越姬才缓缓收了神色间的怔愣,福身行礼。她似乎有些畏生,并不敢主动搭话,坐在帐篷内的矮榻上,抿着唇,只敢偷偷地抬眼看白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越娘子可有话要说?"白穗眸色温和地落过来,唇边带着一丝浅笑。
越姬眸光微动,慢慢开口,“我见公主有些眼熟,不知公主的母亲是何人?”
一霎间,帐篷内陡然沉寂下去,针落有声。身后的侍女急得想拉越姬的袖子,九公主的生母身份低微,只是个被圣人厌弃的舞姬,如此提起,岂不是直白地戳人痛处?
悄怆的静谧后,白穗慢慢取了一盏茶,她神色一如既往般温良,似乎并不计较,只轻轻笑了一声,“我生母已逝,并未留下名姓,当年,圣人赐过一个′瑶字,被众人称作瑶姬。”“姬”,便是无名无份,同自己这般,连妾室都算不得,越姬渐渐意识到自己问话的不妥,她攥了攥手,目露懊悔之色。好在九公主不似见怪的模样,美眸温良如水,亦不看轻她的身份,主动与她交谈起来。
越姬虽得宠,平日里却也只有下人会给她面子,她身份低微,上不得宗牒,太子后院其余的姬妾讽她以色侍人,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如今九公主用再寻常不过的目光看她,温声与她说话,让越姬受宠若惊,一时间竟忘了方才想询问公主的事。因母亲的缘故,白穗不会轻视这些乐户女子,但今日她确有私心。越姬如今得太子宠爱,她与越姬来往,往后去东宫便有了一个合适的缘由。
不过交谈了半个时辰,越姬便已对白穗另眼相待,她被人从沂国带来献给太子,对大周半知半解,如今白穗耐心地向她讲解大周的一切风俗民情,让越姬心中更生依赖。两人正说着话,帐外依稀传来一阵剑鞘与玄色劲装衣摆相撞发出的冷肃声响。
白穗微微抬起眼,看向帐帘,现在分明未到围猎结束的时间,心中正生疑惑,忽而外面听见外面传来一句“燕小将军”。猎场外围,江国公背手立于凛冽山风中,含笑道:“靖王殿下为此番冬猎筹备良久,苦练骑射数月,生怕让圣人失望,天道酬勤,想必今日必收获颇丰。”
他微微侧目,看向身侧端坐的那道幽兰玉竹般的清隽身影,刻意问道:“不知太子如何?”
空青抱臂站在在云敛身后,低声轻嗤道:“定北王携数十个精兵替靖王围猎,可不是要收获颇丰。”云敛眉目温润,眸色却疏冷至极,握着白玉盏的手骨节分明,匀称齐整,如精致的冷玉,他漫不经心地道:“听闻这次山林内最凶猛的兽是一只吊睛白虎,江国公觉得会落在谁的手中?”
江国公闻言顿时脸色微僵,半响,拍案道:“何人如此胆大,竟将这等猛禽投入山林!”
云敛笑得温和,视线追着远处山林中的惊鸟,“确实胆大,猛虎凶残,若让不小心咬死了人可如何是好?”江国公脸色愈差,此时已没了先前的春风得意。他紧紧攥着桌案的边缘,掐得额上青筋骤起。
猛虎凶残,咬上人后非死即残,看云敛这副平淡不惊的模样,此事必与他脱不了关系。他若真敢对靖王下手,今日自己必要让他有去无回。
局势一时僵硬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有小斯自猎场外匆匆赶来,见状微顿一下,低声向云敛禀告,“九公主出了行宫。”云敛微垂着眼睫,神色平静,指尖轻叩着白玉盏,闻言心底轻笑一声。
嘴上说着害怕,如今行宫人多眼杂,比公主府危险更过,她却敢四处乱走。
他放下杯盏,取了洁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沾了一丝酒水的指尖。
“去了何处?“云敛不咸不淡地问。
小斯面露犹疑,道:“去了太子驻扎的帐篷,见了越姬和燕……燕小将军。”